“爷爷，我们吃饭。”

夏如水把快要凉掉的饭端到宫俨面前，轻声细语地道。宫俨点点头，由着她给自己喂。他的眼里笑意点点，因为她的到来，对她的依赖，一目了然。通过监控看到这一幕，宫峻肆的脸黑沉得可怕，他啪一声按下了笔记本。“怎么了？”

绵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娇音，片刻香气袭来，一个美丽的女人大步走来，轻轻地将大半身子覆在他肩头。那女子雪肤貌美，一头波浪似的长卷发披了一肩，衣袂飘飘，仪态万方。“怎么过来了？”

宫峻肆的声音比之平常微缓了一些，但依旧冷硬无波。蔡雪早就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人家想你了嘛，刚刚结束行程就迫不及待地来看你了。”

“是吗？”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没有半点喜悦。蔡雪略有些失望，但还是圈着他不放，“听说爷爷回来了？他现在怎样？我这个准孙媳妇是不是该出面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宫峻肆凝了眉，不语。蔡雪回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宫峻肆打败了允修的事，自然也知道带回来的不仅有宫俨，还有他曾经的那个最爱的女人。蔡雪想看看，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能把宫峻肆弄得这般凄惨。当然，她相信，以宫峻肆的冷酷无情，是不可能对一个伤害过自己的女人心软，回心转意的。聪明如她，自然什么都不放在明处说，只捡宫峻肆喜欢听的说。当年宫峻肆败了，投在了她父亲蔡奎的手下，虽然落魄不堪，但不卑不亢，刚刚从国外毕业回来的她一眼就看上了。可这个男人虽然身处低位，却偏偏半点面子也不卖给她，她为此花了不少心思。“好。”

听到蔡雪说要见宫老爷子，宫峻肆并未阻止，反而应得大方。蔡雪笑起来，明眸皓齿，远远站着的佣人都被她的美貌所折服。蔡奎那么粗俗的一个男人，生的这个女儿却又漂亮又有仪态，让人大跌眼镜。蔡雪早就见惯了大家对她的仰慕，全然不放在眼里，主动拉住了宫峻肆的手，“走吧。”

自从五年前的事件之后，宫峻肆的身前三尺之内不能有任何人接近，除了她。当然，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不能的。想着自己现在在宫峻肆身边的特殊地位，蔡雪忍不住又笑出一片阳光来。宫峻肆只顾朝前走，对于她的貌美和笑容视而不见，五年前的事情发生后，他变得极为冰冷，对任何人都不苟言笑，就算蔡雪也没能例外。彼时，夏如水正在给宫俨喂汤水，门从背后打开。她恍惚了一下，看到宫峻肆大步走来，身边还伴了个美女。本能反应，她要躲开，宫俨却拉着她不肯松手，啊啊地表示着不安。她为难极了。这是她与宫峻肆的约定。“爷爷，您好。”

蔡雪已经快一步走到宫俨面前，热情地打招呼。宫俨茫然地看着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爷爷，我是蔡雪，峻肆的未婚妻。”

她大方地介绍，目光免不得投向夏如水。夏如水的心因为这句话而狠狠震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秒钟而已。她背叛了宫峻肆，害得他差点死去，又背上了允太太的名号，如何有资格计较这个？她早就知道，他若是还活着，身边一定会有佳人相伴，而眼前这美丽明艳的女人刚好跟他是一对。她的艳丽热情成功地中和了他的冰冷，绝世佳人，一点都不为过。她安然地垂下了头，轻轻将宫俨的手入下放，“爷爷，我等会儿再来给您喂东西好不好？”

带着讨好的语气。宫俨不干，啊啊叫着，甚至站起来要将蔡雪往外赶。蔡雪极为尴尬，好在夏如水及时将宫俨拉回，“爷爷，那是您孙子的未婚妻，来看您来了。”

宫峻肆始终冷然地站在门口，没有看她，但她的话句句听在耳里。听到她如此平静地道出蔡雪的身份，脸色又沉了一份，直入冰点！宫俨听到未婚妻几个字，脑袋一个劲地摇，甚至把她推了出去，啊啊地表达着什么。夏如水的脸不自然地红了起来，尴尬到了极点。“他在说什么？”

蔡雪不明白，问。夏如水咬上了唇瓣，自然不能告诉他，宫老爷子表达的是，她夏如水才是自己的孙媳妇。跟宫俨相处了这么久，她多少能猜出他的想法来。此时，心里也难免发涩，如果哪天他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才是害得他失去宫氏，失去儿子还差点失去孙子的罪魁祸首，会怎么想？大概，跟宫峻肆一样，恨不能将她折磨至死吧。“爷爷很喜欢你。”

宫峻肆终于走过来，低声道，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蔡雪脸上一片惊喜，“是真的吗？”

让她更惊的是，宫峻肆竟然会来揽她的腰。除了公众场合，私下里他从来不对自己做这种亲昵的行为，每次都是她主动接近，主动示好。宫峻肆的这一揽简直是历史性的突破，蔡雪感动得几乎要哭起来。“我的女人，爷爷当然喜欢，何必激动。”

宫峻肆的指头从她的眼角划过，抹去了她的泪水。蔡雪差点就软化在了他的怀里。这亲密的动作落在夏如水眼里，刺眼极了，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嫉妒，但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悄悄转开了脸。“爷爷，我来喂您吃饭。”

蔡雪轻轻推了夏如水一把，顺手从她手里夺走了碗。夏如水退一步，将自己隐在宫俨的背后。蔡雪舀起一勺饭朝宫俨嘴里喂，宫俨伸手将她的勺子给拍掉，瓷勺落地，碎成几片，发出尖锐的响声。蔡雪吓了一大跳，低叫着跳开，脸变了色，不明白宫俨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给爷爷拿瓷勺，明明知道他情绪不稳，为什么弄这些易碎的东西？”

宫峻肆严厉地批评起夏如水来。夏如水难堪地咬住了唇瓣，拿什么勺子并不是她决定的，是厨房送过来的。但她没有回嘴，她知道，自己一开口，宫峻肆定然大怒。于是，默默接受着他的责骂。蔡雪看宫峻肆不仅不骂自己笨手笨脚反而骂夏如水不会拿勺子，心终于稳了稳，去拉他的袖子撒娇，“好啦，都是我不对，连给爷爷喂饭都不会，别骂下人了。”

她如何不知道夏如水的真实身份，此时用“下人”来形容她，不过是不想在宫峻肆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宫峻肆不喜欢太过精明的女人，尤其反感别人打探他的的事情，蔡雪十分清楚。宫峻肆也懒得解释眼前的人是不是下人，在他眼里，这个女人连个下人都不如。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下巴，“爷爷刚回来，对环境不熟，不能怪你。”

“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会努力学着照顾爷爷的。”

她讨好地道。在进来的时候，她就打量过夏如水了，虽然消瘦又憔悴，但她的美丽却无法掩盖。蔡雪甚至敢肯定，如果她好好打扮，美貌定不输给自己。她十分不舒服，愈发觉得自己要尽快跟宫俨混熟，好把夏如水拉离宫峻肆的范围。即使知道，夏如水跟宫峻肆已经不可能了。“这些事，慢慢来。”

宫峻肆看一眼宫俨碗里的饭菜，知道自己在这里他是不能好好用餐的，最后只能退一步，将蔡雪手里的碗放回了桌子，“让爷爷吃饭吧。”

他本可以直接递给夏如水的。蔡雪将这小小的细节都看在眼里，已然知道，宫峻肆对于眼前的女人除了恨更多的是厌恶。这样，她就完全放心了。所以，跟宫俨亲近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尽管她并不是很喜欢跟傻乎乎的人呆着，但为了让宫峻肆更加喜欢自己，她决定多多与宫俨相处。直到蔡雪和宫峻肆离开，夏如水才能正常呼吸。她让佣人换了个新勺子，重新给宫老爷子喂饭。宫俨却一掌推开，啊啊地叫着，眼里泛着委屈。“您是在说刚刚那个女孩吗？她很漂亮是吧，跟您孙子，真的很佩呢。”

她轻轻道，没敢吐出宫峻肆这三个字，一律用“您孙子”来代替。宫俨愈发不开心了，甩手就要进房，夏如水忙拉住他，“爷爷不喜欢蔡雪吗？”

宫俨摇头，表示不喜欢，指头压在她的肩头，表示她才是自己的孙媳妇。夏如水差点哭出来，“爷爷，我和……您孙子已经不可能了，蔡雪人很好的，温柔漂亮，您孙子……也很喜欢她。”

宫俨啊啊叫着，表示自己不喜欢。“您现在不喜欢，以后一定会喜欢的。爷爷，来，我们吃饭吧，吃完饭如水陪你下棋。”

夏如水小声哄着，宫俨这才冷静了些，张了嘴。饭后来收拾桌子的佣人换了一个，是小纯。再见小纯，夏如水难掩那份惊讶，伸手就去拉她，“小纯，是你，你没走？”

她的惊讶不无道理，因为这里的佣人全是新的，已经全然看不到熟悉的面容。小纯将手狠狠从她指间抽离，“你是谁，不要随便拉人手，脏！”

夏如水无力地颤了一下，而后难堪地咬住了唇。小纯在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