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她。他清楚地记得在毁灭“乔”杀死允修的那天,她还和允修躺在床上,正准备做亲密无间的事情。那副画面像针般刺着他的心,才让他认定夏如水和允修的感情深厚,孩子必定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然而,检查的同时,他让人做了一份鉴定,鉴定的结果印证了夏如水的话。他理不透,既然他是她的杀父仇人,她为什么要生下他的孩子,还要把头号敌人,他的爷爷宫俨好好伺候着。如果宫俨神经正常,也能理解,大体是要他生不如死。可宫俨如今智力退化,根本不会为这些东西伤心伤神,她养着他做什么?他要问的问题太多,太多,他发现,自己对夏如水的认识越来越模糊。夏如水低了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现在告诉他,生下孩子是因为爱他,他一定会觉得好笑,并且无尽地讽刺她吧。可事实就是如此啊。没有人知道,她为了生下孩子和保护宫俨,花了多大的力气,做出了怎样的忍让。“没为什么,只是一种母亲的本能吧。”
好久,她才故做轻松地开口。“母亲的本能?”
宫峻肆重复着她的话,唇角挂着的是刺眼的讽刺,“没想到,你还会有人性。”
夏如水的身子狠狠一晃,差点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倒。她更紧地咬住了唇瓣,不让自己去辩解。“洋洋……他情况怎么样?”
对于这个问题的回避让宫峻肆极度不爽,他几步走过来,掐住了她的臂,“你早就料到我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会留着孩子吧,你清楚地知道,即使我对你厌恶到了极点也不会不管自己的骨肉,所以,你试图通过孩子来保护你自己?”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了,夏如水红了一双眼睛,“如果不是呢?如果我说当年的事只是无意的过失,我是因为爱你才留着孩子,才护着爷爷呢?”
宫峻肆僵在那里。夏如水的眼眸闪了闪。叭!宫峻肆推开了她,“编得可真好听啊,可惜,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了。所以,你还是收起那些小心思,别再枉想我会放过你!”
夏如水无力地闭上了眼,果然,他是不会相信自己的。她用了多大的力气,鼓了多少勇气才说的真话啊,他却不信……她静静地扶着墙立起,转身,用一副纤瘦而倔强的背对着他。既然不信,便无需再言了。宫峻肆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只觉得屋里寂静得可怕,心跳声震动着胸腔,莫名的恐惧透露出来,她几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身子一软,她倾倒下去,嘴里一股腥咸的味道,唇角,已经染上了红色。宫峻肆从房里出来后直接去了宫俨的房间。蔡雪也在,正小心翼翼地哄着宫俨,宫俨却极度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将她推开,嘴里啊啊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蔡雪回头,看到宫峻肆在看自己,脸上流露出一抹尴尬来,“肆,你怎么来了?”
宫峻肆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碗,“我来喂爷爷吧。”
“我可以的。”
她真的很想证明宫俨是愿意接受自己的,自己也是能征服这个老人的。但在看到宫峻肆那双已经了然的眼睛时,颓丧地将碗递了出去。看到宫峻肆,宫俨冷静了许多,不再乱走,但还啊啊地叫着。“夏如水明天就会回来照顾您的。”
宫峻肆竟然明白他的意思!蔡雪张大了嘴,而宫俨不再啊啊乱叫,脸上甚至流露出满意。“爷爷,吃东西吧,明天她若回来看到您没吃东西,肯定会不开心的。”
宫峻肆将勺子递向宫俨,内心里无尽讽刺,尽管那么恨着她,却最终还是要用她的名字来说服爷爷吃饭。宫俨张了嘴,这才乖乖吃起饭来。蔡雪的脸色凌乱地变化着,没有离开,“肆,夏如水她……”“雪儿,这种事,不能有下次!”
他冰冷地道。蔡雪的脸顿时没了颜色!她没想到自己那么周密的计划还是轻易地被宫峻肆识破,她的身体甚至抖了起来,“肆,我只是在怕,怕夏如水……我怕她一回来我就再也不能拥有你了。”
天之骄子一样的女孩儿,在宫峻肆面前表现得如此卑微。宫峻肆表情淡淡的,丝毫未被她的情绪所打扰,“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可是肆……”她多想问一问,他会和夏如水重归于好吗?却最终连问这个的勇气都没有。太过爱,所以变得小心翼翼,不知所措,最后,她只能点头,“好,别太累了。”
蔡雪一走,室内便安静下来。宫峻肆耐心地喂着宫俨吃东西,内心里一片凌乱。就算当年被夏如水炸掉了整个夏氏集团,他的心都没有如此乱过。“爷爷,她有什么好?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他问。他这个孙子不该更值得亲近吗?宫俨似乎知道他在说谁,眉眼下一片柔软,还有……快乐。做个傻子真好。宫峻肆第一次发现,宫俨傻掉并非坏事,至少,人单纯了,想法也就少了,恩怨情仇也就忘了。等到宫俨睡着他才走出来。门外,蔡雪还在。看到他,急急迎了过来,“肆。”
“怎么还在?”
他淡淡地问,没有太多情绪。蔡雪却突兀地将自己整个儿送进了他的怀抱,“肆,你不会不要我吧。”
“怎么会。”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样的话都说得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有如他的胸膛。她虽然抱着他,听到了他的心跳,可为什么会有遥远到不可触及的感觉。宫峻肆拉开了她,“我送你回去。”
他的礼节到位和关怀让蔡雪的不安略略降了些,带着撒娇的意味点头,目光里流转着无限妩媚。连背后跟着的人都感觉到了,宫峻肆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和她并排走着。蔡雪主动走过来勾他的臂,他轻轻避开,“雪儿,你该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碰。”
传言,自从夏如水毁了宫氏后,他便变得多疑冷酷,不能让人贴近,尤其女人。蔡雪无力地垂下了手,心里再次难过起来,“肆,我们要结婚,以后会有更多更亲密的事情要做,你……不该好好练习一下吗?”
她本来要埋怨的,到最后却变成了这一句。在他面前,她永远那么卑微。“走吧。”
宫峻肆没有回应,对于不想答的问题,他向来直接地略过。蔡雪还想说话,但看到他眉间染了不悦,只能低了头,“好。”
再一次,变成乖乖女形象,安静地跟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