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感觉心底痛了一下,可转念一想,她离开时几乎直接造成了他的车祸,过后只字没有过问。所以,他恨她,是应该的。竹烟尽量不让情绪波动,也尽量真诚的看着他,“郁先生,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不太方便现在还给你……”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柔眉之间的为难很真实。指尖揪着围巾显得很纠结。竹烟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现在的状态不同于平时的淡然,也忘了她这么高的身份该有的清傲,那种局促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看得很明显。见他冷着脸,目光除了陌生和疏远别无其他,她只好咬了咬唇,想着给父亲打个电话过来接她。电话刚拿出来,耳边传来女人的声音:“阿城?”
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并不陌生,所以她皱了一下眉。紧接着传来的是一个男孩清脆的声音,略微模糊的喊他:“爸爸!”
“喂?”
竹烟的电话里传来殷老的声音,可她的视线却落在小男孩身上,一时间忘了反应。甚至无意识的把电话挂断了。“竹小姐?”
沈方羽看到她的前十几秒是完全怔愣,根本没想到会碰到消失这么久的她。然后便释然了,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和阿城那个儿子,叫郁堇川。”
然后拉了拉儿子的手,“川儿,这是竹阿姨!”
竹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心底很疼。如果没看到这个男孩,她不会多想,可是这孩子身上有着郁司城的影子。沈方羽朝她笑了笑,“抱歉,川儿会喊的称呼不多!”
她终于回过神,脸上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握着围巾的手紧到手心疼了,她才终于动了动嘴角,“孩子很好看!”
忽然觉得走廊很闷,她只想下一秒就离开这里。想要转身,低头看了身上的围巾,已经没想那么多,直接拿了下来。也没有顾上周全的礼节,单手给郁司城递过去,“谢谢!”
然后低了低眉,“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沈方羽看着她这样的失态,心底轻轻嗤笑,正好站在前边,一脸关心的看着竹烟,“竹小姐不舒服?”
然后看到了她胸前的礼服是湿的。沈方羽毕竟是过来人,她一看那两片濡湿就不像是被红酒弄到的,然后想到了她之前也有过两次的经历。听说她有男人了,一年前她走得也很突然、很神秘,甚至可以说负了郁司城,以至于郁司城现在每次替她都脸色很黑。沈方羽忽然心底闪过什么,眼直,口也快,“竹小姐,你这是也在哺乳期吧?……你结婚怎么也没通知一声?”
竹烟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竟然也没想起来回答她什么。而站在那儿的男人眸子忽然微微缩紧,将她所有的慌乱尽收眼底。竹烟已经抬手遮着胸口转身匆匆往走廊的另一头走,中途不小心撞了反方向过来有点急的女孩。“对不起!”
她匆促的道了个歉。郁司城站在阴暗的走廊,看着她慌忙道歉的背影,回忆一下被拉到了他当初进安检口的画面,抿着的薄唇紧了紧。“阿城?”
沈方羽淡笑着,张口刚要说什么。郁司城沉着声,“你先走,我还有事。”
说罢,他抬脚从她和孩子旁边走过去。“爸爸!”
郁堇川小眼睛跟着他转了好大的角度。沈方羽心里一喜,有时候儿子是她留住他最好的筹码,很多时候都管用,因为郁司城对孩子很好。果然,郁司城都走过去了,折回来两步,对着孩子声音温和不少,“跟你妈妈先回去,早点睡!”
郁堇川很聪明,说话比别人早很多,跟他说什么他懂的也多,只是说的内容不能完全表达出来而已。这会儿也点了点头,摆摆小手。竹烟快步出了酒店,在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缓过来。“烟烟?”
殷平从后边走出来,手里还握着酒杯。竹烟直起身,转过头,“爸,您是不是还要待一会儿,要不我先回去?”
殷平正要这么说的,颔首指了指那边开过来的车子,“宋词这就走,他顺路送你,你回去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宋词并没有露面,只是让司机把她带到车上。等她乘坐的车子关上门,缓缓启动,不远处的轿车已经安静的停在黑暗里。“跟么?”
南望朝后座看了看,明显什么也看不见,太黑了。男人坐在后座,整个人和黑暗融为一体,气息沉得让人无意味他根本没在。南望又一次朝后看,正好有车子路过,车灯扫过的时候,他能看到后座的男人。他没有倚在座位上,双臂撑在膝盖上,弯着腰,脑袋好像是埋在手臂间的,也能隐约看到他手上紧握着那根一直都没有换过的针织围巾。南望不放心,抬手开了车里的等,“郁总?您是不是又头疼了?”
从那次车祸之后,受了凉或者工作节奏太快、太累的时候,郁总经常会头疼。可男人没有抬头,只握着围巾的手更是紧了紧,指节分明泛白。“关了!”
听他同样用力的沉声命令。南望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悦,心里惊了一下的同时,赶紧把车里的灯关了。他知道,郁总是不想让人看到他这一面。这一年,他忙于事务,从不谈竹烟,从车祸醒来后说过一次不会放过她之外,再也没提过,但是平时越灿不小心提了,他的情绪都会很怪。良久。南望都坐得有点麻木了,忽然听到后座的人问了一句:“她不是单身?”
这让南望皱了一下眉。“……我也不是很清楚,殷老让人说的是竹小姐和宋词的弟弟在一起,但是宋词都凭空冒出来的,也没有弟弟。”
顿了顿,又继续道:“您要是想知道,我想办法避开殷老去查一查……”“不用。”
男人又沉声。昏暗里,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手里依旧拿着那条围巾。呼吸变得很深,清晰可闻围巾里混杂着她身上的香水味,掺杂了那么一点郁堇川身上会有的奶味儿,他也不算陌生。……夜里将近一点,殷平接到了郁司城的电话。“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作为后辈,这会儿的语调却是质问的,嗓音不那么清晰,却很用力。殷平打开灯,拿过闹钟看了一眼,语气的没见并没有多少不悦,很平淡,“你喝多了吧?”
果然那边的男人声音里的冷哼都带着微醺的味道,“你以为你能保她一辈子?”
殷平坐起来,语调很稳,“难道你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也用车撞她一次才心里平衡?”
末了,殷平问了句:“你确定你恨她么?”
这话问的有些意味,不像是随口问的,好像郁司城的回答关乎着他的一些决定。而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吐去了,并没有回应。长久的安静之后,殷平把电话挂了,悠悠的叹了口气,又靠回床上。而另一边,郁司城的手机扔在床上,他背靠床坐在地上。身上还是那套衣服,沉声领口敞着,一双长腿随意的摆在地上,拖鞋也只穿了一边,埋头无声无息。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安静、昏暗的卧室里,他才找着香烟和打火机。终于“吧嗒!”
一声点着了火,然后没一口都长长的吸着,直到尽头了才把烟拿出来、吐出烟圈。卧室过于安静,隐约都能听到他狠狠吸烟时略微颤抖的呼吸声。最后影影绰绰的窗外光线里,只能看到男人低着头,夹着烟的手撑着额头。烟蒂一直燃着,燃红了就往下落。……第二天一大早,竹烟醒得早,下楼吃饭的时候殷月吃过一顿奶又睡了。殷老在客厅,她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他的下属在茶几边说了句:“听说司长半夜在酒店抽烟导致房间失火了,烧得有些厉害!”
“什么?!”
殷平一下子跳起来,“很严重?”
竹烟刚进去两步,看到父亲那么大的反应,也跟着蹙眉,“爸,怎么了?”
殷平这才看见她,人也从沙发起来了,“烟烟,你自己吃早餐,爸出去一趟!”
“怎么了?”
她很少见他这么慌张的。殷平也被她这么一问,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冷不丁问旁边的下属:“烧到他了么?”
下属点了点头,“应该是烧到了,这会儿还在医院。新闻跑得也快,不过被联合晚宴负责人压下来了,怕影响这次会议!”
殷平拧着眉,摆摆手让人先退下去。竹烟还站在那儿不明所以。殷平看了她,比刚刚冷静了点,装作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过去,道:“烟烟,昨晚那个郁先生你也见过的,他昨晚房间失火,现在还在医院,要不你替爸过去探望?”
她的意识还在前半段,心里略微紧了紧,“怎、怎么失火了?”
殷平叹了口气,猜也差不多是一个人喝多了,又点着烟,情绪不好,昏昏然把地毯给烧了引起的。不过,她也犹豫着,“我去……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