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的任职仪式在澳州府进行,原本宋词是该出席,至少露个面,但没见人。郁司城坐在殷平旁边,目光平淡,嗓音透着轻讽,“怎么,关系不正当,不敢让他露脸?”
殷平转头看了他一眼,“去一趟巴黎回来你吃火药了?”
虽然一直都没好脸色,但是这么夹枪带棒的时候也不算多。不过殷平也不觉得惊讶,上次他都能大晚上直接跑到家里来质问他,再做出什么事也是情理之中了。郁司城也不搭理他的讽刺。声音冷冷淡淡,“马上任命领训官,唯一的一个名额放着不动,是打算给宋词留着,还是给你未来女婿留着?”
殷平挑眉,“你着什么急?反正领训官给你了,威胁不到你。”
是威胁不到,他眉峰轻挑,“非但威胁不了,我还能决定让什么人填补空缺。”
殷平这才轻蹙眉,看向他,“你最好别搞什么幺蛾子,差不多就行了,一个感情问题,你还想全世界都跟着你遭罪?”
他薄唇微勾,“可以,你把你宝贝女儿交出来随我处置,也免得你跟着遭罪,你干?”
这话听得殷平生气,“什么叫我女儿,那也是你的……”说到这里,殷平缓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说是他妹妹吧,他还想撮合两人呢,那不成兄妹了?不合适。只好一个深呼吸不提了。倒是男人侧首,似是而非的玩味,“她还是我的什么?”
见殷平不想再提这个话了,郁司城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威严下气闷的脸,每一句都意在气人似的。问:“是被你拆散的旧情人?”
殷平终于瞪了他一眼,“保持安静,马上就开始了!”
郁司城像没听到一样,悠悠的,“还是我妹妹?”
殷平心底冷哼,要不是我顾念你,知道你放不下,也未必就不能给烟烟寻个好人家!然后才转头瞪了他。“别以为我会惯着你!你真把我惹急了,我罢了你也不是个事!”
郁司城不疾不徐的看了他,“抛开我有单票否决权不说,联合部一共八票,除去你我还有六票,至少得再有三个人投票把我罢了,你有三个女儿供你拉拢人心?”
殷平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是利用女儿拉拢关系的人!越灿在旁边坐着,从殷老让城和沈方羽结婚开始,虽然城也对养父敬重有加,不过一谈工作那谁也不让谁。他们父子俩这种相处模式已经很习惯了,真的和和气气脸都不红,那才叫怪事呢!不大的议事厅里陆陆续续坐满了参会人员,但整个厅还是很安静、井然有序。来的人鱼贯而入,清一色制服,进了门一摘帽子,脚步有力又轻巧的找到位置落座。但是父子俩之间的话题还没结束了。殷平本来不想刺激他的,但是他刺激了自己,总觉得心里不平。也就看似随意的提起:“烟烟最近忽然跟我提了想结婚,把身份安顿下来她也好专心于事业。”
郁司城听着,眉峰几不可闻的蹙了一下,抿唇不言。“我也一天天老了,唯一的心事就是希望看到她幸福,你要是认识合适的人,也给我介绍介绍?”
殷平不嫌事大的看着他道。男人终于薄唇微扯,“这世上谁能配得上你女儿?”
明明是讽刺他端架子,不过殷平就是不气,还很自然的接了过去,“那倒是,不过我想看她结婚生子呀,下嫁就下嫁吧,只能委屈她了!”
郁司城不明显的一个冷哼,一副讽刺他永远把自己端那么高的神色。当然,他的确有那样的资格。所以,越发让人好奇,他能挑上的女婿,到底什么人?“您给她物色到中意的人了么?”
越灿在旁边插了一句。殷平跟越灿说话态度都好多了,“那丫头又不要求条件,反倒弄得我很为难,找太英峻的呢,又怕人品不端、把她给迷惑了受伤害,毕竟有前车之鉴。”
说“前车之鉴”的时候还颇有意味的扫了郁司城一眼。越灿想笑,以前他对着郁司城,那可是一千个、一万个好,现在这么些个好全放竹烟身上了,郁司城什么都不是,还成了哄骗女孩的混蛋?你说这父子俩多有意思?郁司城板着脸,权当没听见。殷平继续道:“你说找相貌平平的呢,又怕委屈了她,你说我丫头长得多标致?天底下有几个比她好看的?不考虑她,我还得考虑我孙儿继承的基因,是不是?”
越灿:“……”想的可真远。更可怕的是,殷平忽然看着越灿,“我怎么发现你条件很不错?”
越灿吓得立刻举起双手,身体往座位上躲了躲,“您别!”
他还记得之前他和竹烟友情好了一些的时候某人吃醋的样子,他可不敢惹!郁司城冷然坐那儿,终于低低的一句:“她标致?……心肠狠毒的人能标致到哪去?”
殷平知道他这是含沙射影说烟烟差点害他没命的事。瞪了他一眼,“不好看你当初怎么背着我偷偷摸摸跟她在一起的?”
郁司城还真是说话不打草稿,也不怕闪了舌头,薄唇淡淡,漫不经心,“当初年轻,不懂人心险恶,尤其女人心。”
“!”
越灿憋着笑。殷平硬是被他这漫不经心又犀利话给堵得胡子颤动。这父子俩不动声色打口水战的时候,仪式已经开始了,但在他们身上也看不出紧张感。只有父子俩停止了交流后,郁司城一双眼睛里透着不同于他在商场的肃穆、庄严。相反,给他授予勋章的人都要比他紧张,恭恭敬敬的等他上台。郁司城起身,从容的迈步,直至接过联合部经过这么久慎重选出的领训官职章,然后敬了个标志的礼。全程从容不迫,不卑不亢,接过话筒,也只是简洁有力的几个字:“定不辱使命。”
之前,很多人都能猜到这个职章最后必然属于郁司城的,只是那时候也不少人心里不服,他凭的什么?直到这会儿目睹他在这种场合的从容稳重,那气场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比得了的,不服也得服。郁司城回到座位后,殷平一脸看都不爱看他的样子,更别说祝贺了。议会结束的时候,殷平故意对着他,“等烟烟找到中意的人了,我会通知你一起来吃个饭的!”
男人目光微微玩味,“要不要干脆就今晚把你女儿、女婿都带过来给我见见?”
殷平一脸“谁怕谁”的模样,“是个好主意!”
这话,就相当于承认了他可以带个未来女婿过来。因此,他转身走了,郁司城还站在那儿,眉峰拧着,他能带谁过来?“你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越灿白了他一眼,又道:“不过正好,免得今晚我费心思的想怎么让竹烟过来一起吃饭了!”
的确是免了,因为竹烟是跟着老爷子去了订好的餐厅。殷平倒是没跟女儿说他和郁司城今天的拌嘴,权当他和郁司城不认识,反正在她面前也并没有提起过。没到之前,竹烟就有些紧张,不是因为知道这个场合里有郁司城,而是她一个混娱乐圈的,对父亲这种严肃的饭局有心理压力。所以,来之前,她还给宋词打过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已经回来了,过不过来吃饭?结果宋词只说:“我回一趟锦城。”
她稍微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忽然回那儿去了,又道:“九院我先前就买下来了,钥匙物业那儿有的。”
“好。”
宋词没多说。竹烟也不好问他回去是办什么事,这么久,这是他离开后第一次回去吧?下意识的,她就只想到越灿说沈方羽也是一个人回了锦城的。“小心台阶。”
老爷子的话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已经在往里走了,前边有人带路。刚进门,就已经有人恭敬的上前来打招呼,“这位该就是尹先生的令嫒吧?”
竹烟之前见了几个长辈,但肯定也有没见过的,这么问也不奇怪。殷平笑眯眯的握着她的手,点头称是,然后对着她介绍:“这位是四部秘书长安青松,安伯伯,你还是第一次见,也是爸爸的老战友了!”
安青松笑看着竹烟,不像是老爷子平时那么威严,望着她,“一看就标致乖巧,我要有这么个女儿呀,睡觉都能笑醒!”
殷平打趣,“说的好像你没有似的,尽抬举我了!”
说到这个,安青松略微冷哼,“我还真就情愿没有呢!一长大尽给我惹事,没一句好话听进去的!这都多少年没回家了,没有也罢!”
“唉,不谈这个不谈这个!”
殷平知道不能谈老安家那个太有主见,几乎是被家里逐出去了的女儿,否则老安血压容易飙升。安青松也笑了笑,倒是一句:“我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一定把你做成亲家!”
殷平笑,“你这么犟的老驴,我可不愿意当你亲家!”
“哟!我还能有你犟?”
安青松表示不服气,“烟烟哪,你可不知道你爸爸年轻时候的牛脾气……”两人聊起来果然是没完了。竹烟在一旁只是清淡的笑着,也不好插长辈的话。不过,她还真是见老爷子头一次跟谁聊得这么舒服,这么轻松。她端了一杯红酒在手里,隐约听到了安伯伯的一句:“郁司城当了领训官,你可又算是完成一件大工程,不庆祝一下?”
“我还不乐意他上位呢!”
殷平心里美着,嘴上也不饶。安青松笑,“怎么,那小子又惹你不高兴了?你这个义父当的……”“咳咳!”
殷平忽然用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他可不能让女儿知道自己和郁司城的关系,否则瞒了这么久,忽然知道了还不得跟他吵一顿?安青松被打断了话,一脸不解的看了看殷老头,又看了看他眼神指着的竹烟,忽然压低声音,“怎么了?”
殷平摆摆手,“以后说,你不跟新上任的领训官去打个招呼?”
他语调怪怪的。安青松一笑,这父子俩还真是干仗了!也道:“去,当然得去一趟,后生可畏嘛!”
末了,又问:“一会儿是坐一桌?”
殷平点头,“等吃饭了我叫你!”
安青松这才拿了酒走去和郁司城寒暄去了。“老殷呐,咱可是好久没见了!”
安青松刚走,这边就有人笑着上前来,而且目光先放在了竹烟身上。看到来人,殷平小小的变了变神色,然后才礼貌的笑着,“上一次晚宴你没来,当然是见不着了,不过乔少我是见了!”
竹烟听到乔少,感觉就是在说乔伟宁。果然面前的男子微微凑到老爷子身边,压低声音:“我听说,你要招婿呀?小乔近些日子一直对令千金是念念不忘,咱可得单独吃个饭!”
殷平礼节性的笑着,“这事,主要还是看缘分,我们可左右不了!”
“是是是!”
乔老笑着,又看了一眼竹烟,眼神里尽是满意。依旧对着殷平厚着脸皮道:“要不,咱就约明天,两家吃个饭,热络热络?”
竹烟站在那儿,抬眼正好见了不远处的郁司城,为了不显得她在这个场合太过突兀,她脑子一抽,笑着就答了一句:“好啊,乔伯伯!”
郁司城目光扫过去,看着她笑颜嫣嫣,一副应付自如的模样,皱了一下眉。皱眉的还不只是他,还有殷老,一脸诧异,随意和乔老打了个招呼就把她拉到了角落,“那就是乔伟宁的父亲,你不是不喜欢那小子么?”
竹烟微挑眉,“吃个饭而已!”
说不定,乔伟宁这种人不是要钱就是要权,让他假扮另一边反而比那些心眼多、耍感情的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