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柳蔚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问:“金南芸睡了?”
浮生点了点头:“少奶奶病了,吃了药睡得早。”
柳蔚笑了一声:“病了还能把小黎欺负得都快哭了,真不容易。”
浮生尴尬的笑笑,摸摸鼻子。柳蔚摆摆手:“好了,不早了,你也睡吧。”
浮生应了声是,正要关门,柳蔚却又叫住浮生。“等等。”
浮生狐疑的道:“先生何事?”
柳蔚思考一下,看了看隔壁的房门,问道:“浮生,你有意中人吗?”
浮生哪里想到柳蔚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倏地一下,脸就红成猴屁股了:“柳……柳……您,您说什么啊?什么意中人……怪……怪羞人的,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浮生啪的一声关了房门,那落荒而逃的摸样,倒是让门口的柳蔚吓了一跳。柳蔚站在门口抓了抓头,半晌,嘟哝一句:“一个个的就知道摔门,有意思吗?”
柳蔚走回对面自己的房间,进房后,也砰的一声摔上门!床上正睡的香的小黎被惊了一下,整个人腾起来,瞌睡也飞了。柳小黎满脸警惕的看看周围,确定是娘亲回来了,紧绷的身体又软下来,他不满的嘟哝:“爹……你吓我一跳。”
柳蔚走到床边按了按小黎的头:“睡你的觉。”
小黎咂咂嘴,含糊一下,就倒回了被子里,翻个身,又睡着了。而柳蔚则点着蜡烛,将之前在尸体上收集的东西,都拿出来,再把自己行李里的瓶瓶罐罐拿出来,一样一样的检测。与此同时,福里街某间二进的院子里。小丫鬟茉莉打开后门的大门,往外头看了一圈儿,确定四周无人,才又关上,再把门闩放好。这才提着裙子,蹬蹬蹬的回到主卧里。一看茉莉回来了,四姑娘吴心岚便问:“怎么样了?是不是有人?”
茉莉摇头:“没有,许是听错了,要不就是街外头的野猫作祟。”
四姑娘看了看外面,还是觉得不放心:“你再去看看。”
茉莉叹了口气:“姑娘这是怎么了?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的,外面的确没人,已经看了好几次了,姑娘是不是想老爷了?若是想,奴婢去通传?”
“别。”
四姑娘拦住丫鬟茉莉,想了一下,摆了摆手:“算了,你回房歇息吧。”
“那姑娘您……”“甭管我了,你去就是。”
茉莉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那姑娘您也早点歇息。”
茉莉离开后,四姑娘亲自把房门锁好,想了想,又将窗子也锁好,才坐到床上,揉揉发疼的额角,皱紧眉头。距离那事,转眼已经几日过去了。房间里,烛火摇曳,光线昏暗,寂静中又透着一股寒凉。四姑娘觉得身子有些冷,便起身,走到桌子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捧着茶杯,四姑娘喝了两口,等到喉咙和胃部都感觉到了热度,才放下茶杯,走向床榻。可这次,四姑娘没有上到床上去,只是站在床边,盯着床铺。这一盯,就是许久。直到街外头更夫的敲更声响起。锣鼓加上梆子,那声音先小后大,四姑娘一直站在原地,等到敲更声渐行渐远,这才提起裙子。上前两步,蹲了下来。蹲在床前,四姑娘面色严肃,不觉深吸一口气,手指握成拳头,感觉到指甲掐进了肉里。而这细微的刺痛,却令四姑娘下定了决心……弯下头,四姑娘看向了床底。里面,漆黑的一片,四姑娘身手进去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她抿了抿唇,起身,把蜡烛端过来,对着里面照去。红色的火光一晃而过,而床底下,一双鼓起瞪圆的眼睛,在光照下,尤其刺眼。“在这儿。”
四姑娘嘟哝一声,将蜡烛放下,自己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床底一颗黑色的圆球似的东西,拿了出来。拿出来后,四姑娘就坐在床脚边,把圆球转了过来,一张人脸,便这样出现在眼前。四姑娘用手指,小心的将人脸上的灰尘拍开,手拍不干净,就用袖子去擦,而这个过程中,人脸上那双因为充血和惊恐,瞪得尤其恐怖的眼睛,直勾勾的紧盯她。等收拾干净,四姑娘捧起这颗头,对视着人头的眼睛,咬着唇道:“对不起。”
人头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心华,你不要怪姐姐,是你先让姐姐没有活路的,姐姐也是逼不得已,不过你放心,姐姐会想办法把你接回来,你的尸骨,姐姐一定会送回乡下,跟你那个早死的相公葬在一起。”
四姑娘说完,似乎觉得这样就可以赎罪了,不禁笑着勾起唇,温柔恬静的瞳孔里,倒映着这颗苍白可怖的人脸。抱起人头,四姑娘走到梳妆台前,她把人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手拿起梳子,一手托起人头上的长发,轻柔的道:“心华,你看,你的头发都脏了,姐姐给你梳头好不好?”
铜镜里,昏暗的室内,一位雍容大方,靓丽温和的女子,微垂着眼,看着膝盖上那颗脖子处还在渗血的女子人头,然后将其凌乱的长发拆开,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梳了两下,遇到一个死结,女子又小心的拆开,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心华,你会原谅姐姐的是吗?你最喜欢姐姐了,小时候,你就说过,什么都会听姐姐的,是不是?”
寂静的四周,没有人回答女子。“心华,姐姐会好好照顾临儿,等到将来,姐姐亲自带他去你的坟前,让他叫你一声娘,这样可好?你还没见过他呢,他啊,长得跟你特别像,那双眼睛,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女子说着,端起人头,抚摸着人头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心华,你安心吧。”
四姑娘说着,用手掌盖住那双眼睛,想让其闭上。可无论怎么按,眼睛就是不闭,带血人头就是噙着绝望又阴森的目光,一瞬不瞬的从镜子里盯着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