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胡强下意识应下，很快反应过来，害怕对方来找自己算账，吓得赶紧摇头，“不，我不是，我不是胡——”“没关系的。”

老夫人声线不改，温和得就像邻家老奶奶。胡强放下戒备，耐心听她接着说下去。“我只是想问他一件事。他妈妈为了给他治病，从我这儿要走500万，不知道这些钱最后有没有花在他身上？”

胡强震惊得合不上嘴，不敢相信听到的。500万？他压根就没见过这些钱，更别说花在他身上了。如果这话是真的，那钱去哪了？他埋下头，陷入回忆。这几天李秀芳总是把他丢给邻居，自己悄悄出门。破案了！原来她是去取钱了！一想到她取了那些钱，自己偷偷藏起来用，才给他拿一点点零花钱，胡强气得喉头发紧，咬牙切齿。还不等他回过神来，手机里又响起老人的声音。“我是真心实意帮忙，希望这些钱都用在孩子身上，可别像那些人一样。”

说完她轻轻叹息一声。胡强的心跟着悬起来，惴惴不安地问：“那些人怎么样了？”

“这话可不该我说。”

她没有正面回答，胡强心中冒出无数个可怕的猜想，赶紧在心里摇头，压下去。又听到老人不慢不紧地开口，“希望李秀芳不是那样的父母。”

不待胡强回应，老夫人就挂掉电话，收起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室内温暖的灯光映在她脸上，但照不出丝毫暖意。她原不打算对孩子出手，但他实在太坏，居然敢造谣污蔑杳杳。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比刀枪子弹更有杀伤力。她老了，不像儿子们精力旺盛，成天喊打喊杀。但人越老，心眼越小。她的报复，是毁掉对方最在意最珍贵的东西。“哐哐——”风吹动窗户哐当作响，打断老夫人的思绪。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窗外夜色沉沉，风吹得树枝东倒西歪，叶片哗哗作响。今夜怕是要变天了。……华城医院。李秀芳在窗口排队缴费，看着缴费单底下的金额数字发愁。养孩子真是无底洞，太费钱了。这时不远处走来几个护士，边走边聊天。“那小孩家长回来了吗？”

“回来啥呀，都联系不上，就是不想管了，扔给医院呗。”

“那么小的孩子，孤零零地躺在医院，真是遭罪。”

“小孩治不好了，不知道能活多久，天天对着爸爸妈妈的寸照哭，看得人心里难受。”

护士们越走越远，声音渐渐听不见。李秀芳听完她们的对话，脸上没半点同情，反而像是发现新大陆的欣喜。居然还能这样！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胡强下肢无力，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现在眼睛还受伤，已经只会是她的负担。现在胡有德失踪，她跑了也没人知道。拿着500万，完全可以去其他城市生活！李秀芳暗下决心，悄悄退出排队的队伍，低头走向大厅。走到半路，突然想起她支票还没兑换现金，还得再等几天，只能原路返回。突然，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妈妈！”

世上最亲切的称呼，此刻如同夺命符，让她芒刺在背。她顿住脚步，僵硬地转过身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强强啊，你怎么来这儿了。”

“妈妈老不回来，我担心，所以来看看。”

胡强皮笑肉不笑地说，“妈妈这是要去哪儿？”

李秀芳眼神闪躲，“我怕你渴，想去买水。”

“可你还没交医药费。”

“唉，瞧你妈这记性，”李秀芳拍拍额头，尬笑两声，又埋头往回走。胡强仅存的一只眼死死盯着刘秀芳，把她所有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确定妈妈刚才在说谎。为什么说谎？她刚刚想去哪儿？是要丢下我吗？他被最后闪过的念头吓了一跳，连忙在心里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妈妈不会抛弃他！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仍然无法彻底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