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胡新泉硬是在冲压车间待两个多月都没弄明白。想方设法和人打听,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到后面,厂里派到车间的各种任务,胡新泉都能率先完成,但董青金始终阴沉着脸,表示没有达到标准。眼看着和自己同一批进厂的技术员都纷纷达标后,从各个一线生产车间离开,正常开展技术工作。最后,就剩下胡新泉一个人。难怪厂里前几批进厂的技术员都私下叫董青金为“董阎王”,他给的杀威棒,都是鬼门关。据说很少有技术员能达标过关,大多数分到董青金这儿的技术员,都是饱受折磨一年,熬足时间后离开。那一批进厂的技术员里,按照毕业的学校和分配时候的理论测评,胡新泉和陈苍建是当仁不让的佼佼者。没想到一上手实操,自己竟然成吊车尾。胡新泉接受不了,非常烦恼。在冲压车间各种震响中,胡新泉一个人苦恼地面对冲压机床下狠劲,发疯似的搞了几个昼夜,眼睛鼓得满是血丝,好像随时都会爆掉,耳朵几近聋了。最后,当他捧着一盒用钢冲压出来的象棋子送到董青金面前时,看着圆润光洁的棋子,有着深浅一样的凹字和凸起的花纹,董青金满意地点头。当时,董青金说他达标时,还告诫他:“技术员脑子有活多琢磨,就是要多想想怎么用那些机床搞新东西,要是你到冲压车间来,还只是和我们一样,那你是什么技术员?”
对此,胡新泉相当信服。听到胡新泉将军,陈苍建游离的目光回到棋盘上,他粗略地看一眼,拿起一颗棋子挡住胡新泉的攻势。胡新泉一掌打到陈苍建手上:“哎!哎!你怎么动我的棋子?”
陈苍建一个不提防,那颗钢棋子就落到棋盘上,因为棋盘也是钢的,棋子立时弹起来,从棋盘落下。“啊呀!”
陈苍建捂住被棋子砸到的脚,惨叫起来。胡新泉赶紧扶住他,关切又疑惑地问:“苍建,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心不在焉的?”
陈苍建不断抽吸着冷气,嘴里否认:“没有啊,没有啊!”
下象棋是胡新泉和陈苍建为数不多的一项打发时间的活动,特别是在肚子饿的时候。用陈苍建的话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解饿,唯有下棋。”
对于下棋的热衷程度,陈苍建完全超过胡新泉。有好几次,胡新泉大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都被陈苍建叫醒来下棋。今天陈苍建的表现有些反常,他眼神闪烁,时不时地竖起耳朵听一下,整个人神情不定。“还没有,你都拿我的棋子……”胡新泉伸手拨乱棋盘,“不下了。”
下棋止饿,必须双方都全神贯注才有效果,不然越下越饿。“别啊,新泉,下棋,下棋,”陈苍建一把拉住胡新泉的手,脸上堆满笑意,“好好下一盘。”
胡新泉觉得陈苍建有些不对劲,是他拉着自己要下棋止饿,但棋盘摆起来后,陈苍建心思却完全不在下棋上,似乎是在等什么。陈苍建热切地摆棋子,胡新泉只好再奉陪。棋子摆好。“呯!呯!”
响起敲门声。陈苍建一下站起来,几步蹿过去打开门。他非常迅疾,让胡新泉都不禁一愣。“咦,倒吓我一跳!”
门外探进来隔壁宿舍技术员王卫国的头,他提着暖瓶问,“你们这有热水吗?”
“哎,怎么是你啊……”陈苍建有些失落,他摆摆手,“没有,没有……”王卫国离开,胡新泉问:“苍建,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陈苍建干笑几声:“我能等什么人,来,下棋,下棋……”“呯!呯!”
敲门声又响起。陈苍建又很快地打开门。“我只要一点热水就行,吃药呢。”
王卫国咳嗽几声,又问。“没有,真的一点都没有……”陈苍建语气里愈加失落。回到棋盘边,落子开杀。“呯!呯!”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陈苍建有些不耐烦:“卫国啊,我们这真没热水……”“呯!呯!”
敲门声继续。陈苍建皱眉,不再去开门,沉闷地下一步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当啷的一声。胡新泉回一步棋,起身走去开门。“新泉,下棋,别管他。”
陈苍建低声说着,又下一步。胡新泉打开门,就见赵明诚站在门外,有些意外地喊出声:“赵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