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陈苍建支支吾吾一会后，才反问胡新泉，“你刚才是不是准备和赵书记说我有一万多积蓄的事？”

“嗯……”胡新泉刚才倒是没想说这个，他只是想告诉赵书记，他能拿出五万块来，那现在再加上陈苍建的一万多，保证金只差四万，难度顿时就降低不少。胡新泉本来担心的神情松缓一些，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是啊，我看赵书记那么担心和恼火，就想着和他说，保证金也没那么难，王厂长这一回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肯定想不到咱们现在确定的租赁承包人是一个万元户！”

陈苍建抓耳挠腮，迎合着干笑几声，然后才苦着脸说：“新泉，你别打趣我了，我刚才就是看出你要和赵书记说这个，所以，我才拉住你。”

“好的，我知道你是财不露白，”胡新泉理解地拍拍陈苍建的肩膀，“不过我觉得，还是说了好，有你的一万打底，我相信赵书记会更有信心的。”

“不是，”陈苍建摆摆手，“我拉住你，是不想让你说，不仅仅是现在不想你说，之后也求你不要说。”

胡新泉有些不理解，随即又反应过来，难道陈苍建是想悄悄把这个钱拿出来，这倒是和自己不谋而合了。胡新泉想的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地把他的五万交给赵明诚，剩下的部分也就只能让老书记想办法了。“好的，那就不说，”胡新泉点点头，颇为赞赏地看向陈苍建，“那就让你先暂时做幕后英雄，我帮你拿去给赵书记。”

陈苍建叹一口气，一摊手：“我想和你说的是，我不想当这个租赁承包人了。”

胡新泉不禁诧异起来：“为什么？”

“算了，我也不弯弯绕绕的了，就和你说个明白，”陈苍建一跺脚，讲道，“新泉，你别怪我，我只求你，别和赵书记说这一万块的事。租赁承包也好，破产清算也罢，我是肯定支持赵书记和你的，但如果做这个租赁承包，需要我拿这一万块，那就算了，我现在就退出。”

胡新泉顿时呆住，他没想到陈苍建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自主地就问：“你刚才在厂门口说，哪怕豁出命，也要把厂子弄好的……”“我现在也愿意豁出命，”陈苍建脸庞有些扭曲，“你们要我干什么都行，但是要让我把这些钱投进去，真的不可以。”

说完这话，陈苍建也觉得有些尴尬，就揉了揉头发，蹲在地上说：“这些都是我一分一角偷偷攒下来的，知道有多不容易吗？这些可比我的命重要，能够参与赵书记和你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里来，我非常幸运，也非常想要牢牢把握这个机会。但还是之前我和你说的，租赁承包，在我看来，有很多不现实的地方。当然，拉近赵书记和我的关系，这是天大的机会，只是其实我并不那么看好这件事，能被赵书记看重，确定为租赁承包人，我是发自心底地兴奋和感激。这意味着，哪怕这件事搞不成，我旗帜鲜明地参与了，赵书记也肯定会给我一个安排。退一万步想，就算没有什么安排，让他给我写一封推荐信，也肯定可以。我是这样想的，现在租赁承包的资质需要十万块，我这一万块投进去，很可能就没有了，我接受不了。”

“你这是投机主义！”

胡新泉很是失望，“豁出命都行，拿出你有的一万块不行？”

“不行……”陈苍建感觉到胡新泉的失望，用一个低而干涩的声音说，“豁出命是我的真心话，我也愿意那么干，不然我也不会公然站到王厂长他们的对立面。再说，执行一个厂里的方案，也肯定不会真的要了我的命……”“苍建，你……”胡新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理解我一下，”陈苍建几乎是哭腔了，“我是真的有一万块啊。我再一次恳求你，别和赵书记，别和任何人说我有一万块的事，好吗？”

胡新泉心彻底冷下来，平静回答：“我答应你。”

陈苍建这才松下一口气：“新泉，你真的要理解我，你是不知道一下拥有那么多钱的感觉，我跟你说吧，我不止一次，在你睡着后，悄悄把那些钱从箱子里拿出来，抱在怀里，那是世上最舒服的事情，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我这么踏实了。你说我是投机主义，那就是投机主义吧，对于租赁承包这件事，我百分百地支持赵书记和你。但看现在的情况，我决定了，这个租赁承包人，我是不做的，不过那句话我还是要说：我愿意豁出命来，和赵书记，和你，把这个厂子弄好。”

胡新泉不想再说什么了，他摸着衣兜里那五万多块的存折，长长叹一口气。陈苍建打定主意不做租赁承包人，租赁承包的方案就要做出调整。胡新泉径直去赵明诚家，他知道赵书记现在肯定为了十万块的保证金焦头烂额，但这个改变，应该尽早告诉赵书记。走到赵书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赵明诚的老伴王洁娣，正手握一把蒲扇，全神贯注地守在院子里架起的一个小炉子边，上面一个陶土罐子，正冒着热气。王洁娣的身边一个篾箩上放着几块亚麻布，她正在做什么药膏，见到胡新泉后，就招呼他：“是新泉啊，你进屋先坐。”

一听这话，胡新泉就知道赵明诚没在家，要是赵书记在家，王洁娣肯定会直接喊：老赵，新泉来了！王洁娣了解胡新泉和赵明诚的关系，从来没拿他当过外人，就那么招呼一声后，有些吃力地要提起药罐子倒药汁。胡新泉赶紧上前，帮着提起药罐子，把里面的药汁倒到亚麻布上。“真是谢谢你，本来和老赵说好的做药膏，他回来后又急匆匆地出门去，也没人搭把手，幸好新泉你来了。”

赵书记出门，肯定是为那十万块的保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