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嘭！”
枪响了两声，一刹那间火药爆开的声音震得人头顶嗡嗡作响，连耳朵根都发麻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遮住了眼睛的缘故，何思雨的嗅觉变得灵敏许多。她闻到了陈文龙身上肥皂的香气，也闻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和血腥味。围观的群众慢慢地都散开了。警察局的车戴上了警笛，一路高歌带走了吴立华、吴健刚等人。吴招娣绝望的哀嚎声简直经久不息，走了很远之后，在中学还能听到。恶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大家又开始几多唏嘘。“作孽啊！”
“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去干着杀千刀的坏事！”
“吴老太今年七十多了吧？啧，何必呢！”
也有人还沉浸在气愤之中，吐了几口唾沫。“呸！死得好！罪有应得！”
“死得好，不然不知道怎么祸害人呢！”
“不是也有没死的吗？几年来着？”
“你们看看，这就是恶人的下场啊，所以说咱们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嗯嗯，是这么个理。”
广播重复通报今天的宣判。滋滋里的电流声里，广播员字正腔圆地介绍着各种刑罚，以告诫人们，不得再犯。吴英和吴健志的尸体被白布裹着，猩红的血染了大块地面。有人不敢看，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几个检察院的人把尸体抬了下去，还要送去做尸体检验。公审大会到了尾声，人群陆续离开。几个大妈提着菜篮子挽着手去卖菜，扛着锄头的农家汉看了几眼又回家干自己的农活。县城中学公审大会的现场有种沉淀后的死寂。何思雨双手覆在陈文龙的手上，因为看不见，心里总有些惴惴的。“文龙？好了吗？”
她出声了，陈文龙就小心翼翼地把她转了个方向，这才把手挪开。“别往后看，脏！”
陈文龙眉间有几分不屑，又有些后悔今天让何思雨来公审大会了。听说孕妇不能见血，今天这么一遭多少有些晦气。“嗯。”
何思雨是很听话的，果然一眼都没往后瞟。何孟军看了几眼，没说话，半天憋出一个字。“该！”
杜蓉芳推了推他，拍着胸脯有点后怕的样子，嗔怪道。“死都死了，别沾上晦气。”
这时陈文龙才发现何孟斌何宋丽两个人没来，有点疑惑。“二哥二嫂呢？”
陈秀有意不往刑场看，解释道。“宋丽肚子大了，来回坐拖拉机不方便，孟斌干脆在家里陪着她。”
宋丽的肚子越发大了，算算，恐怕不久后就要生了。陈文龙点了点头。原本他想着一家人既然都到了县城，就顺便一起到饭店吃个饭。既然何孟斌他们没来，现在时候也早，干脆就回家。一回头，郝玥还在不远处站着。何孟军差点又要来气，杜蓉芳感觉拽住他。何思雨倒挺惊喜的，眼神亮了亮，夸道：“郝玥，你今天气色好多了！在台上的时候特别勇敢，我真佩服你！”
郝玥原本还因为陈文龙而苦涩，可面对何思雨清澈单纯的面容，她又感到羞愧。“是文龙哥帮我，不然我还在吴家受苦……”提起伤心事，大家都有些动容。陈文龙见不得何思雨伤心，赶紧逗她。“可别掉金豆子，不然我儿子以后就不男子汉了。”
何思雨笑得轻轻锤他。“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
“儿子就是男子汉，女儿就是女中豪杰，我都喜欢。”
陈文龙见缝插针地哄人。何思雨终于忘了之前的行刑，也不沉浸在郝玥的前尘往事里，舒展笑颜。“郝玥，你中午是回医院吗？”
何思雨问道。这时几个人已经走到了县城中学的门口，只等何生跟县委的同志办完一些事出来，就能回家了。“嗯，下午还要挂水。”
郝玥心里一阵阵的酸涩，但面上没有显露半分。这段时间她着实瘦了不少，何思雨有些心疼，对她很关怀。“你住在医院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你别怕麻烦，要是医院里有什么事，或是想吃什么东西了，就让你文龙哥跑一趟。”
郝玥眼神闪了闪，踌躇着没接话。陈文龙表忠心道：“你的吩咐我哪敢不听，我想好了，就在县城帮郝玥找见房子，后面她也好安置。”
“那敢情好。”
杜蓉芳突然接话了，眼神上下打量了郝玥几番，又把视线转向陈文龙。陈文龙的眼睛却好像长在何思雨身上一样，还偷偷做眼神逗何思雨。于是杜蓉芳又把目光放在郝玥身上。“郝姑娘花容月貌的，等养好了身体，在县城找个营生，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杜蓉芳的话有深意。她到底比何思雨经事多，看着这么个漂亮姑娘几次三番地在妹夫身边晃悠，心里为何思雨忐忑。这句话就是让郝玥自己待在县城里，以后别回村子里打扰小两口了。郝玥怎么会听不懂？她深呼吸几次，突然说：“不用了文龙哥，房子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这段时间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陈文龙搞不懂她怎么突然变了卦，但没说几句，郝玥就自己离开了。过了一会，何生同几个人一起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这几位是检察院的同志。”
检察院都有特定的制服，蓝色中山装，男的穿着显肩宽，女的穿着掐出一截窄腰。陈文龙想象了一下何思雨穿上检察院制服的样子，有些心动。何思雨现在的工作还没着落，要是能去检察院……算了算了，检察院那么远，来来去去的路上也累得慌。陈文龙自己心里正盘算呢。一看，何孟军又在拿眼睛瞪着自己，显然是以为自己盯女工作人员入了迷了。刚才主席台上的发言人冲着陈文龙伸出了手，笑着问候。“陈同志，你方才在证人席上的发言真是铿锵有力，震慑人心。”
发言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性，个人不高，但是很板正。不笑的时候看着严肃，但是一笑倒是很亲切。“我是高有枫，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