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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江南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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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锣声渐急,花语城的声音亦拔高了几分,如间关莺语,攀转而上。声音愈急,身姿亦舞动得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这是花语城的拿手戏泪眼问花,平日里是不演的。连着苏清在内的一众人都看呆了,各各摒了呼吸,唯有夜靖歌,淡淡地摸着手上的袖袍的玄文。这种柔媚,他欣赏不来。苏清吃着糕点,桌上熏着的香炉,让她有些烦闷,伸手推到了一边。锣鼓声渐息,他漾开的戏服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忽然水袖一翻,在空中划了道圆弧,几只亮闪闪的银针便往阁楼飞来。夜靖歌眼疾手快,将苏清的椅子往后一拉,宽大的袖袍一扫,挡落几只银针。眨眼之间,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声有刺客,台上台下便乱做了一团,乌压压的人头,五颜六色的衣服汇成一道洪流就往四周散去。花语城又补了几针,晃身遁入了人流。苏清只觉得眼前一晃,本能的抬手挡了眼,一阵刺痛便从手背处传来。夜靖歌躲过银针,正要翻过阁楼围栏去追,苏清忽然“啊”了一声,夜靖歌急忙转回身来,一个箭步扑到她面前,一只银亮的针刺入了苏清的左手,半只针身已经没入了青色的血管中,周围一圈已然泛了黑色。“怎么这么不小心!”

夜靖歌看着银针有些不知所措,忙乱间封住了苏清的心脉。苏清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勉强地笑着,对夜靖歌说,“刚才没留意到他的水袖……没事,只是普通的毒,我们先回去。”

夜靖歌背对着她蹲下,手一使劲,将她拉到背上,吩咐夜洵务必将那人抓回来,说罢背着苏清消失在了一片茫茫的白雪里。“小白……你上次背我……是什么时候?”

夜靖歌一愣,“怎么了?”

苏清咳嗽了一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强忍了,气若游丝,“那是五年前……我在雪山迷了路……你背着我……给我找到雪莲……”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夜靖歌心里一颤,翻了院墙进了后院,“清儿,别说话了,就到了。”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脖子上一热,低头一看,是一片暗红的血,登时心下大乱,“清儿!清儿!”

“清儿困……先睡会……”苏清说完,搭在他脖子上的手一松,垂了下来。夜靖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侧身将苏清从背上放下,手臂一屈,将她抱在怀里,一面叫着她的名字,一面抬腿踹开了房门,将苏清放在床上,厉声让人去宫里请太医。竹苓知道主子受伤,已将药箱提了过来,看见苏清手上的毒针,愣了一下,拿了一条细绳系住了苏清的手腕,又将烛火移近了,将伤口又细细看了一遍,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陶罐,在火焰上烫了,将她手上的银针抽出来,立刻将手上的陶罐扣在她手上。苏清已经昏了过去,被滚热的陶罐一烫,闷闷的“哼”了一声,又陷入了沉寂。竹苓将她手上的罐子掰下来,里头一团乌黑,已经吸出了不少毒血,但是苏清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了,虽然夜靖歌及时封了她的心脉,但这毒发得霸道,竹苓也未曾见过,只能看着臂上的紫纹慢慢生长。一直站在一旁的夜靖歌眉头已经纠到了一起,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满天黑色,竹苓给苏清喂了一个压制毒性的丸药,对夜靖歌说,“王爷,这毒竹苓确实没见过,若小姐还醒着,她应当是知道的如今之计也只能等太医来了。”

夜靖歌看着眼皮紧闭的苏清,将手攥得紧紧地,手指关节处泛着白,铮铮发响。要不是他执意要带她去看戏,说不定现在苏清就不会有事。他的内心悔恨到了极点,想起那个戏子的勾人的眼神,他便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两人守在苏清床前,太医很快进了屋来,太医令长云政之提着药箱就要跪拜,夜靖歌连忙让他免礼,“先救人要紧。”

云政之点点头,将药箱放下,让屋里多余的人退出去,将翻窗打开透气。他仔细的翻看了苏清的伤口,又探了两手的脉相,迟迟不发一语。此时越是沉默,便越令人胆战心惊。半晌,云政之让屋内的人都退下,压了声音对夜靖歌道,“夜王殿下,王妃中的毒并不是中原之毒,更不像出自药宗的毒,而是……”云政之的停顿让整个空气都凝滞了起来。“是什么!你直接说就是,缺什么解药,本王都能让人寻来。”

云政之叩了一个响头,“是江南烟雨庄的毒。”

江南烟雨庄!夜靖歌眯起了眼睛,江南烟雨庄不是在当年洛水一战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么?“你可有把握这是烟雨庄的毒?”

“微臣有把握!之前药宗宗主也曾中过烟雨庄的毒。”

“此毒怎解?”

云政之不说话了,将身子压得低到地上,恨不能埋进地里。夜靖歌强忍住胸腔里的火,对地上的人说到,“说话!”

“此毒……唯有下毒人可解!”

云政之的话在房间里撞了个回响,大家都陷入了沉默。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竹苓开口道,“你方才说宗主之前也中过烟雨庄的毒,那宗主又是如何解的毒?”

云政之抬起头来,满额的汗顺着耳边的束带滚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烟雨庄庄主,花裕给她解的。”

云政之看了一眼夜靖歌,随即又低下了头。“本王会找到烟雨庄的人,在此之前,你务必要将人给我留住!”

云政之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起身写了一张药笺,对竹苓细细嘱咐了,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京中的济世堂去取一些药材。夜洵抱着胳膊从外头进来,“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夜靖歌看着他胳膊处不停往外渗出的血,便知道那人是高手,让竹苓赶紧上前替他看看伤势。竹苓将他的袖口剪下一截,便闻见一股异香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一时皱起了眉,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香?”

那人留下的伤口并不致命,也没用毒,只是深可见白骨的口子有些吓人。竹苓拿了鲛纱线,将那口子缝了,又上了些伤药,将他的伤口扎起来了,给了他一瓶消炎止疼的药丸。夜洵剪下来地那块衣角叫满室生香,夜靖歌忽然想起了什么,和夜洵对视了一眼,不愧是一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两人闻着香味,立马想到一处去了。夜靖歌对着后院嚎了一声,几头雪狼便窜了出来,他立刻将手上的衣角让它们闻了闻,几头狼便消失在了视线里。入夜,外头的雪一直下着,积起了有一手掌的高度了。宫里的太后、皇帝都差人来问过苏清的情况。夜靖歌仍守在苏清床前,喂药擦脸,一切都是亲力亲为,生怕出了半点差池。夜洵带了人,满城地搜捕花语城,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夜王府里不安生,皇宫的某处宅院里也热闹得很。“你说,苏清中毒了?”

软榻上躺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身边两个只穿着挂脖背心的女子正在给他捏肩。“是,探子来报,夜靖歌和苏清今日去戏园子看戏遭遇了不测。”

榻上的男子摆了摆手,身边的女子立刻起身,捡了地上的衣物退了出去,他正了正身,从榻上下来,“我的人还没动手,谁这么心急,抢在了本王前面?”

“探子说,是一个戏子。”

宁翊辰将架上的衣袍取过来,裹在了身上,紧了紧身上的腰带,挑了挑眉,“戏子?区区一个戏子竟然能伤得了药宗的少宗主?着实是有趣……”那身穿夜行衣的人还要说些什么,外头便有太监匆匆来报,说皇帝的御驾已经到了牌楼处了,拐过弯就要到辰禧宫来了。宁翊辰只好让他先下去,临着黑影要消失在窗口时,又补了一句,“务必在夜靖歌找到这个人之前把人带回来。”

黑影应了一声,消失在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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