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正发着呆，身后传来了一声女声。“清妹妹也来求签吗？听说这里的签灵验得很。”

苏玉搀着宁翊辰的胳膊从外头进来，见苏清一个人呆站在那里，身边只有一个竹苓，便笑着说，“妹妹怀着身子辛苦，身边怎么连个应手的下人都没有，夜王殿下没来么？”

苏清朝她礼貌性地扯出一个笑来，将手里的空白签还回给小和尚，掠过她，看向宁翊辰。“五皇子摄理朝政，今日怎么得空出来？”

苏清问。宁翊辰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什么事都逃不出权谋盘算，如今光明正大地陪着苏玉来，也不避讳，看来不仅想拉拢朝廷文官，还想打着林氏财阀的主意。苏清觉得腰酸，伸手撑了撑自己的腰。“翊辰本想过些日子将事情定下来再向皇叔说，今日在这里遇见婶婶，先告知婶婶也无妨。”

宁翊辰笑着朝她抱了抱拳。“可是有喜事啊？”

明知故问。“正是了，过些日子，我便要前往苏丞相府上下定，聘玉儿为妻。”

宁翊辰转头看向苏玉，眼里噙满了笑意。苏玉也笑着迎上他的目光，好一副郎妾神情的画面。在苏清眼里，只有权欲的腐臭味。“妹妹在这里恭喜姐姐了，得嫁高门。”

苏清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姐姐就收下妹妹的这一声道喜了。只是，待姐姐我与殿下成婚后，你我之间的辈分关系可就有些乱了呢。是妹妹向我行君臣礼呢？还是我向妹妹行长辈礼？”

苏清本不想搭理她，看见她眼里的讥讽和得意，便心生怼她的念头，正要说话时，一身熟悉的玄色出现在了大殿之上。“自然是行长辈的礼。”

夜靖歌大步流星地走到苏清身旁，轻轻揽过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低头轻语，“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

苏清没料到夜靖歌会跟过来，只好顺势倚在他怀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揉了揉苏清的头发，抬头看向苏玉，“如今五皇子身为摄政王，本王是靖北夜王，是为平级。更何况，陛下健在，为人臣子的难道就想着僭越为君？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若苏玉姑娘做了摄政王妃，那还是得跟着摄政王唤本王一声皇叔，唤清儿一声婶婶的。”

苏玉吃了瘪，有些不信，拉了拉宁翊辰的衣袖，想让他给自己撑腰。没想到宁翊辰说，“皇叔说得不错。皇家也论亲情伦理的。”

宁翊辰朝夜靖歌拱了拱手，面上仍是挂着那张令人捉摸不透的笑脸。夜靖歌也朝他拱了拱手做回礼。在一旁的苏玉有些尴尬，这场面竟只有她一个外人，心里十分的不快，暗地里又扯了扯宁翊辰的衣角。夜靖歌对苏清道，“不是说要来请平安符吗？怎么在这儿呆站，可是在等我？”

“我看着清儿妹妹方才求了一签，不知道是什么呢？”

苏玉插话道。宁翊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面向苏清和夜靖歌的时候，却仍是笑。“求签问卦，是要信徒心诚，好坏自知，缘由天定，若是天命未行自己倒先说了出来，岂不是就不灵验了？”

苏清道。“婶婶说得有理，玉儿不是要求签吗？你也快去抽一签吧。”

宁翊辰有些不耐烦了，催促苏玉办事。他今日本不想出来，奈何苏玉在那里胡搅蛮缠，非要他陪着到大金山寺问上一卦。自己连日困于求解长生诀的玄机图，再加上西南战事又起，索性出来散散心，不曾想遇见了苏清。这苏清是药宗少主，要解开长生诀的玄机图，怕还要靠她，此时要是让苏玉这个没头没脑的得罪了她，这很不胜算。宁翊辰心下想着，拉了苏玉的手腕往一旁的桌案去了。夜靖歌也不想同这人浪费时间，扶着苏清就往里头去了。“师父，本王想为王妃腹中的胎儿求一个平安符。”

夜靖歌一边对在佛祖面前添香的小沙弥说，一边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包鼓鼓的钱袋递给他，“这是本王添给寺里的香油钱，愿佛祖案前灯盏长明。”

小沙弥打了个佛号，“施主有心了。”

引着两人到了一旁，拿起了一块四四方方上面绣了个梵文的红色绸块对两人道，“施主稍等。”

说罢，将红绸块放在掌心，双手合十，在团蒲上跪下，嘴里叨叨地念起经文来。竹苓点了香，分作两份，分别送到两人手里。袅袅升起的烟在头顶三聚三散，方才插在了香炉里。两人上香的时候，小沙弥已经将平安符开了佛光，送到夜靖歌手上。夜靖歌将手上的软绸一握，朝那小沙弥道了谢，扶着苏清从山后的回旋长阶上下了山。夜洵已经将马车备好了，苏清钻进车里，懒懒地靠在车厢上，双眼看向窗外。“下次若想出来，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这么偷偷摸摸？”

夜靖歌往她身上凑了凑，身后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苏清只是点点头，并不说什么。自从求完签，她便有些闷闷不乐，许是因为刚才主持的四个字，又或者是是其他。夜靖歌察觉到了她的不快，没有明问她，反而起身到车外，将竹苓拦了过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她刚才向主持求了一签，主持解完签后，就遇见了方才他见着的景象。这样一问，夜靖歌心下已然明了了不少，再次钻回到车里，将苏清搂在怀里，“别管他签不签的，凡是都有我在呢，天塌下来，我护着你，别怕，东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那里的八宝鸭不错，我们去尝尝？”

苏清点了点头，算作同意，靠在他怀里，默然不语。两人在酒楼里用了膳，夜靖歌送苏清回了府。苏清乘兴而往，败兴而归，特别是主持那句向死而生，犹如一场噩梦一样，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靠在贵妃榻上，手里摆弄着刚刚摘下来的莲蓬，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竹签上的熊熊业火。烈火，白骨。云笙被千刀万剐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她眼前，不知怎的，她的脑海里跳出一行字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凤凰浴火，涅盘而生？难道母亲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千刀万剐？她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自己？圣物长生诀又藏着什么？苏清想着，越发的头昏脑涨，索性将手里的莲蓬扔到一边，枕着胳膊就在贵妃榻上躺了下来。一旁的风轮一圈一圈地转着，耳畔几声蝉鸣苏清进去了梦境。夜靖歌送苏清回来后又转身去了军营，这几日皇帝病危，西南战事状况频出，朝廷的武将都一股脑子扎在军营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