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裴玉玲裴姐,我更愿意相信这个干巴老头是鬼,而且就是我前任司机孟庆云!车厢里空荡荡了,我的心情颓废到了极点。唉,我可真够倒霉,摊上这么一份诡异的工作,挣不了几个钱不说,吓也快把人吓死了,都他娘整的啥玩意儿啊这是!坐在那儿认真平复一下情绪,然后准备折返。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老万,万志强万队长,左手捂着左眼,正急慌慌迎着车灯光走来。娘了个波一的,这咋还又来了呢,想一想他浑身的恶臭就反胃。我很想装作没看见他,赶紧掉头跑路,终是没敢,人家可是领导,顶头上司呢!老万上了车,臭味跟着袭来。他直不楞登杵在我面前,啥话都不说。有了白天在他办公室的教训,我也不知说啥才好,见他捂着眼睛,赶紧拿过那个假眼珠子,递了过去。或许这正是老万所希求的,他接过假眼珠,当着我面就往左眼眶里塞,没两下就弄好了,眨巴眨巴眼睛,全乎人一个!这等事儿都当着我面做,白天还楞装啥事儿没有,看来真应了那句话:犊子不可恨,装犊子才最不是玩意儿。我掩藏好自己的愤怒,调转车头上路。车厢里这个臭啊,我怎么也想不出老万这么个正科级队长,为啥要天天半夜来厂西滚屎堆。我打开换气窗,将身旁的窗子也尽可能开大些。就在这时老万说话了:“瞧我这记性,你叫啥来着?”
真是日狗了!咋会又是这样?我没好气地只回了俩字:“斌子!”
“对对,是叫斌子。我说斌子啊,你就当从没看到过我好了,跟谁都不要说。”
“放心吧万叔,我眼瞎心也瞎,看不见也记不住。最好,您还是给我换个工作吧……”“好说好说,明天去办公室谈吧。”
我没心思跟老万多说,我惦记着裴姐,她说今夜还会坐我车回乙烯,我得拉上她,我也想好了,有些话我要直接问清楚。事与愿违,行至刑场有几分钟了,还是没有看到裴姐。我放慢速度,跟牛车差不多了。就在我有些绝望之际,裴姐终于出现了,先是在我车前一闪,我急忙踩刹车,瞪大眼睛再瞧,她又不见了。我停好车,打开车门,身旁却传来裴姐嘻嘻的笑声。她已经端坐在座位上了,依旧是白脸黑唇,依旧是白衣袅袅长发飘飘。更令人诧异的,是老万又不知所踪。好像他很怕见到裴姐似的,两次都是这样。这深更半夜的,难道他长了翅膀飞了?索性我还不开车了呢,跟裴姐好好谈谈,不管了!“裴姐,我经历的诡异事儿够多了,你这一惊一乍的会吓死人呢!”
“哈哈,斌子,不瞒你说,我就是想练练你的胆儿,开夜班通勤车而且还是这趟线,胆子不够大可不成。”
裴姐说。“裴姐,我胆子已经够大了,还敢与你交谈,搁别人早就吓没魂了吧。白天时队里有人跟我说了你的事儿……”“咋说的?”
“说你杀了人,把人家大卸八块架锅煮,后来被判了死刑枪毙了,还说,你临刑前老有派头……”“这都是真的。”
“啊?那你是人还是鬼?”
“这么说吧斌子,说我是人,我已经没了生命,只剩下个人形;说我是鬼,但我不会害人。”
“难道说鬼不害人?”
“一般不会的,你想啊斌子,如果一个鬼把人害了,那个人也就成了鬼,他不记恨吗?变成鬼以后不会找害他的鬼报仇吗?只有人害人,鬼一般不会对人做出格的事。”
我想了一下,觉得裴姐说的不对,拿过身边的那个北方温泉宣传单递过去:“裴姐你知道孟庆云吧,在北方温泉淹死的那个,我前任司机,今晚他给我留下了这个,这咋说?分明的就是想害我嘛!”
“哦,他呀,个瘪犊子玩意儿。他不一样,他成了水鬼,要想转世投胎,需要找足了替死鬼。以后你少搭理他,跟他说话尽量别看他的眼睛……”“对了,还有那个胡大头,他是不是也是那个……那个那啥?”
“你就直接说是鬼得了,我不介意。他叫什么长啥样?”
“他叫胡兵,脑袋很大,矮矮的胖胖的,一脸麻子。”
“他呀,我知道。他咋的你了?”
我把这两天与胡大头的交往说了一遍,听完以后裴姐咯咯地乐了:“那个傻小子啊,哈,想起他我就憋不住乐。实际上他算不上鬼,也可以说是半人半鬼吧。”
“啊,还会有这样的?”
“每个人都有三魂七魄,你说的那位胡大头,前几天被我的邻居小柔吸了阳气,魂魄所剩无几了,现在你看到的他,只能说是他的魂魄而已,也就是常说的‘元神出窍’。”
“吸了阳是咋回事儿?”
“呵呵,我那邻居小柔就爱臭美,做鬼也要漂漂亮亮,办法之一就是采集男人的精气。这么说你明白没?哎呀就是引诱男人上身,人鬼合一。小柔本意并不想害他,也怪那个胡大头太过贪恋女色了,那一晚在野地里跟小柔干了六次,小柔即便是人也够他受的了,要不是小柔发了善心,估计现在他一丝魂魄都剩不下。”
“那,你是说胡大头还活着?”
“还没死干净。估计他是受了高人指点,专门找阳气旺盛的童男子补阳。人有魂魄,魂属阳,魄属阴,他拍你肩膀,就是在收集阴魄,也算是采阴补阳了。”
“娘了个波一的,”我愤愤地骂道,“亏我俩关系还那么好呢,竟然害我。”
“也算不上是害你吧。如果他跟小柔少风流几次,只会是身体发虚,过阵子便会自行调养好。你也一样,只会感觉浑身乏力,几天后就能恢复正常。”
这还不算害人?昨晚拍了我两次,让我一整天浑身不得劲儿,今晚上来就要动手,没完没了地下毒手,还不算害人?我真有些生气了。“别郁闷了,走,我领你去看看他。”
说着裴姐站起身。“看他?你是说胡大头住这儿?”
“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你还有住的地方啊,是坟呀还是庙?”
“呵呵,啥都不是。你往那边瞧,看到几处光亮了吗?”
顺着裴姐手指的方向,还真隐约看到几处灯火,一闪一闪的。裴姐接着说:“那是磕头机(油田抽油机)的配电间,我住二矿74号。走吧,下车。”
心里虽然怕得不行不行的,但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也怕裴姐说我胆小,我跟着裴姐下了车,锁好门,奔着光亮走去。裴姐在前面带路,不时提醒我哪里有坑哪里有羁绊。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路,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再加上黑灯瞎火的,迈开步子都困难,只能试探着前行。裴姐却轻车熟路一般,而且她走起路来一点声响都没有,跟飘行于地面差不多。越来越近了,是几个我平时习以为常的小白房,只有一张双人床那般大小,以前只知道那是为磕头机配置的,没想到竟然还是裴姐们的住处。来到一处小房几米远处,裴姐用手指了指,然后示意我轻点。我猫着腰,慢慢移动到墙上那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前,透过里面防爆节能灯微弱的亮光,我看到了胡大头。此时的他,正坐在管线上,右手拿着针线,眯着眼,很认真地缝补着左手掌心跟小孩嘴差不多的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