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把那抹静默的身影聚成诡异的深沉色调。坐在马桶上的尚惜显得非常瘦,白生生地支棱出来的锁骨收紧了所有的光线。在灯影的照射下,尚惜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安静地让人不敢呼吸。灯光又吱吱地跳动了几下,这让薄辰辰心里有点发毛,她想要伸手去摸尚惜,然而,她很快便听到尚惜发出阴邪的笑声。带有罪恶特质的笑声,使厕所里一切阴暗的东西都黯然失色。尚惜竟开始慢慢地抬起头来,动作很慢,仿佛一种细细的折磨。薄辰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冷汗渗湿了发际。她听到尚惜的口中跳出一个无比古怪的声音:“嘿嘿,你要陪我跳舞,要陪我跳舞!”
这明明就不是尚惜的声音!这个刺耳的声音好像一阵寒风,刺得薄辰辰头皮发毛。她几乎无法抵挡泛滥在全身的寒意而摔下来。令她觉得恐怖的不仅仅是声音里的内容,而是这个声音根本就不是尚惜的。好像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尚惜缓慢抬头的动作终于停止,时针仿佛停止在某一格,此时她正仰着脸,盯着扒在隔间板上的薄辰辰。薄辰辰瞪大了眼睛,吓得寒毛倒竖,喉咙像被人硬生生地割了一刀,说不出一句话。这是怎么回事?尚惜的眼睛好恐怖,一团黑沉,就像一瓶墨汁灌进了眼窝里,黑得连眼球和眼白也分不出来,这绝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睛。尚惜又突然张开嘴巴,口中爆发出怪异而强烈的吸气声,薄辰辰认为自己会在几秒钟之内就被那张黑糊糊的嘴巴吸进去。薄辰辰吓得猛一抽身,从马桶上跳了下来。她双脚发软,瘫坐在马桶上,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许多,深入骨髓的阴冷,全身的骨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个时候,隔壁隔间传出了尚惜绝望的咆哮,不知道尚惜在跟谁交谈,也明知道隔壁只有尚惜一个人,但薄辰辰还是觉得尚惜在咬牙切齿地对另一个人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随即,有个女人的声音回应了尚惜,阴阴的笑声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不是故意的,嘿嘿,不是故意的,嘿嘿。”
“你别找我,别找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们要一起跳舞,你说过,我们要一起跳舞。”
“我不要,你快点走,快点走,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一起跳舞,一起走。”
薄辰辰听着这么恐怖的对话,多想拔腿就跑。然而,她的双脚却动弹不得,肌肉都坏死似的。她使劲捶了捶大腿的位置,只希望腿部的知觉赶紧苏醒,好带她离开这个阴森鬼气的地方。“无情的雨,谁会把你打醒,让,我的泪……”齐秦的经典歌曲从尚惜的嘴里唱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薄辰辰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声音,绝不是尚惜的。一个女郎慢慢推开了坐便室的门,淡淡的月光在她的身上流离迷乱,轮廓被黑暗模糊了边缘。女郎的婀娜身姿在黑夜里显得干净迷离,所有美好的凄怨自每个角落卷起,聚集在她的身边。薄辰辰不禁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女郎吟唱的兴致。女郎穿着紫色的连衣短裙,盘着发髻,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的高根鞋,幽幽地唱着歌。她一边唱,一边随着自己的歌声在翩翩起舞。薄辰辰紧捂着嘴吧,生怕自己发生一丝声音,惊动了对方。薄辰辰正思量着,突然,女郎回过头来。发现自己了吗?薄辰辰一惊,薄辰辰看清楚了女郎的面孔。不是尚惜是谁?可,可尚惜的衣服,明明,她穿的是病号服,怎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其它的了?而且声音明明不是尚惜的,为什么人却是尚惜。不过,尚惜好像不是因为发现薄辰辰才回过头来的。薄辰辰发现尚惜紧盯着尚惜身后的那面仪容镜,好像从镜子里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睁得好大,眸子暗处闪动着巨大的恐惧,并且开始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撞死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可知道我用了多少心血,才走到这个位置,眼看着,眼看着,我就能公演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撞死我!”
尚惜语气里充满畏惧,而她后退的姿势很奇怪,双脚根本没在动,不像在走路,而是用一种漂浮的形式。薄辰辰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走路方法,人类不可能有这种不摆动下身就会移动的本领。薄辰辰的五脏六腑顿时充满了一种强烈的恐怖和迷信感觉。而这个时候,她的耳膜又开始清晰地接收到一种熟悉的声响。咚咚!薄辰辰僵住了。走廊的尽头正有一团凌厉的气息逐渐地从身后逼近,空气中的阴冷不断地加剧,拍打皮球的声音强烈地撞击着心脏。她根本不敢回过头,去确定那是什么东西。那东西散发出的阴森气息穿透她的皮肉,笼罩了她,她发觉自己处在那东西的领域之中,任何抵抗都将是徒劳。咚咚!尚惜仿佛被这些声响无情地鞭打着,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撞死了我,毁了我的梦想,我也要毁了你,我也要让你不得好死,让你不得好死!”
她开始向境子咆哮,怒吼,发泄着怒火。镜子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不断逼近的咚……咚。薄辰辰窝着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挪动。她眼睁睁地旁观着尚惜绝望地对着镜子在怒吼。当她闭上眼睛,整个人竟好像坠落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她挣扎着,沉沦着,唯独那咚……咚……的拍皮球声成了她唯一的稻草,她抓住它,努力不使自己掉进无尽的虚无中。“呼!”
李小楼猛得坐了起来,他满头是汗,脸上全是恐惧的神情。他再一次被同一个梦给吓醒了。呼呼地喘了几口气,李小楼平缓了一下情绪,赤着双脚下了地,抓起一瓶纯净水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微凉的水,给李小楼带来了些许的爽快。他抹了一把嘴,来到了窗边。外面的夜依旧很浓,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零晨一点四十二分。“什么时候才是个人头?”
李小楼苦笑莫明,有的时候,他真的很疑惑,他怕鬼吗?显然,他是不怕的,他吃的就是这碗饭,又怎么可能会怕鬼。可又为什么会在梦里怕呢?李小楼讲不清。手机嘀地一声,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信息很短,只有五个字:等着收尸吧。谁呀,大晚上的发这么条信息,有病。李小楼把手机丢在桌子上,想了下,重新拿起,回了一句:干你妹。烦燥的心情似呼因为这条短信还有了缓解,李小楼居然笑了起来。嘀!短信很快地又回了过来,还是那句话:等着收尸吧。李小楼扬了扬眉梭,又回道:继续干你妹。很快地,对方的短信再次地发过来,这一次多了几个符号:等着收尸吧!三个巨大的叹号,让李小楼哈哈出声,他似呼已经看到了,对方气急败坏的模样。李小楼再回:依旧干你妹。李小楼重新回到了床上,蜷缩在床的一角,盯着手机。他现在要感谢这个家伙,不管对方是恶作剧还是真的想要恐吓自己,他都要感谢他。因为,他让自己烦燥的心情变得愉快了不少。很好!这一次,对方只回了两个字。可李小楼却暴笑,他像是被点中了笑穴一样,砸着床板。咚咚咚的。对方居然说“很好!”
这是哪个人物啊。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李小楼拿起手机,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疯狂干你妹!这一次之后,对方没有再回信息。李小楼颇为失望地把手机丢在一边,他的表情就像是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老大……”李小楼一抬头,就看到陈诚眼睛睁得老大地盯着自己看。“吵醒你了。”
李小楼抱歉地说。陈诚却所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我,我,我做梦了。”
李小楼笑了笑:“做的什么梦。”
陈诚张了张嘴,可最后,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笑说:“没事了。”
李小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天已经亮了。睁开眼睛,就看到王力穿着件大裤衩,站在床头,拿着牙刷刷着牙。耳边是钉铃铃的手机响,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喂……”李小楼猛得坐了起来,神情剧变:“你说什么?”
王力见状忙问:“怎么了老大?”
“好,我马上到!”
李小楼关上手机,胡乱地往身上套了件衣服,就跑出了宿舍。113医院已经警严了,尤其是住院部的4楼里,到处都是人,穿着制服的警察来来回回地穿梭着。虫子躺在病床上,脸色铁青铁青的,小小的身体上插满了输液管,可能是因为太过疼痛的原因,虫子的身子会间歇性的抽搐。虫子吸入了大量的有毒气体,是在下半夜的时候被值班医生发现的。李小楼站着重症间护病房外,透过厚厚的玻璃穿看着里面的虫子,愤怒就像原子弹般在他的身体里爆炸了。“是谁,是谁?”
突然,李小楼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些短信,他急忙掏出手机,拔了过去。手机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对方像是在等着李小楼打过去一般。“是你?”
李小楼压抑着怒火,说。手机那头的人笑了起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便挂上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