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阁,亦称观海楼,在崇明岛之上,岛上本无山,却硬生生的被人堆起一座山。传说这是天涯阁的主人李天涯所为,他是一位逍遥境的大能,移山倒海,平地起山,立在海边,可观沧海,后人瞻仰他,因此立楼为观海。现如今天涯阁已成为那些豪门大族的聚会之地,叶初九从来都没有踏足过这里,只是听过。相比之下,妖凤馆格调就比较低,乃是散修和豪客一掷千金之地,老山那是整天泡在里面,乐不思蜀。叶初九等人来此,远远望去,一座孤峰立于海边,犹如金鼋蹲伏,遥望大海升起的明月,海潮声不断的涌来,山峰上有楼宇,檐牙高琢,廊腰缦回,被沧月笼罩,显得苍凉。果然名不虚传,孤山悬影,可观海月,半边是山,半边是楼。进入天涯阁,叶初九见到秦明,确实如道上所言,他穿着银月衣,手持折扇,面如冠玉,气质儒雅,俨然贵公子,只是眉宇略有沧桑,有几分中年人的气质,终究抵不过时间。见礼后,秦明笑道:“秦某恭迎大家多时了,这边请。”
设宴的地方可以观海,海风迎面吹来,微微甚凉,海面映照朗月,清光粼粼。秦明笑道:“我已经准备了一坛上等的好酒,是多年前家父从阴间带回来的,乃是一种阴酒,冰封多年,如今正是开封的时候。”
一个侍从端着一瓶带着泥土味的土坛,开启后,酒香从土坛里冒出,有种冰凉的酒气丝丝渗出,好像能浸透人的骨头。老山好奇的问道:“令尊是通过哪条通道前往阴间的?”
现在的阴间不像上古可以随便进入,现在地府杜绝外人踏入阴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进入阴间,人间和阴间的交界处有缝隙,可以通过这些缝隙进入阴间,这被称为偷渡。有些人通过偷渡,进入阴间,进行贸易,发了很多横财,不过偷渡的风险也大,这些缝隙的空间非常的不稳定,有些人会惨死在缝隙里,而且地府的管理也很严,一旦被抓到,必然会被剥皮拘魂。“是蓬莱仙岛上的通道,他在阴间有一位故交好友,受他提点,做点生意,才有后来的妖凤馆以及其他一众产业。”
秦明似笑非笑,浅笑即止,也没说太多。可是,叶初九却明白了。道上有关秦天王发家的传闻很多,有说秦天王是发现了一座元石矿,也有人说秦天王杀掉前妻,迎娶谢氏女,也有说秦天王发现了上古遗址,也有人说秦天王偷渡阴间进行贸易。总之,关于秦天王发家的传闻很多,不过现在得到了秦大公子的证实,想必应该是偷渡阴间进行贸易获得发家的资本,这才是真正的原因。秦明又继续说道:“这酒是那位故友所赠,非常珍贵,虽然冰冷,其实极烈,乃是北极烈焰冰和阴灵果所酿造。”
秦明微微一笑,如和煦春风,亲自执壶,为叶初九等人斟酒,酒如甘露,飘着浮冰,冒出寒霜,其形如焰,颇为神奇。登时,李红音有些眼馋,端起酒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一下子脸加浮满红霞,吐着舌头,大叫道:“这酒好烈好冰啊。”
忽而,她又皱了皱秀眉,惊讶的道:“这难道是阴间传说中阎酒?”
秦明哈哈一笑,道:“姑娘好眼力,这确实就是阎酒,乃是一千多前秦广王诞辰之日所酿造,当时酿造了一千坛,如今存世的不到百坛,用此酒招待诸位贵友,实在再合适不过了。要不是诸位贵友救我,想必那些人的阴谋就得逞了。”
老山抱拳一礼,笑道:“秦大公子客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满满的一杯酒被老山灌下,老山当场坐不住了,差点跌倒,酒太烈太冰,灵魂似乎被冰火浸透,浑身颤抖,如坠入冰窖,又浑身通红,大汗淋漓。叶初九没有牛饮,浅尝一口,这味道确实极佳,冰火两重天,灵魂发颤,浑身通泰。一旁的鸟妖眼馋,鸟喙里流淌口水,眼睁睁的望着众人喝酒,带着讨好的声音,叫道:“给我来一口。”
秦明眉梢挑了下,瞥见鸟妖,笑道:“这鸟似乎像是方鬼妖鸟,又似乎不太像。”
“其实不是什么方鬼鸟,这怂货屁本事也没有用。”
老山解释道。“你们要是挺喜欢养妖怪的啊。”
秦明别有深意的一笑,然后平和的目光停留在李红音的身上片刻。叶初九抿嘴一笑,端起一杯酒放在鸟妖的面前,不给它喝,它一直呱呱大叫,很聒噪。秦明话锋一转,又说道:“其实我很羡慕你们,你们这些道人跟其他的修士不同,你们斩妖为生,刀口舔血,除魔卫道又能肩负修炼,反观我们这些大家族的血性一代不如一代。”
老山嘿嘿笑道:“说到羡慕,我还羡慕你们这些世家公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什么事情都不要操心,哪里像我们这些人,都是苦哈哈的,又不会其他营生,只能斩妖。”
“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烦恼,何况我们秦家也算不上世家,外面的人不是称我们秦家为暴发户吗?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这些年来,其实我并无意争夺父亲的馆主之位,我甚至想入终南山修行,永世不出,孤独终老。可是天不遂人愿,我不争,他们偏要诳我,欺我,压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这终究不是我所愿,这人世几时安得宁静啊。”
秦明轻叹一声,端起酒盅,轻抿一口,嘴角扬起苦涩的笑容。叶初九笑道:“以大公子之天资,这秦约不足为虑。”
秦明讶然,没想到叶初九一点也没掩饰他对秦约的鄙视,似乎视秦约为无物。秦明一愣,又回过神,笑道:“叶兄,倒是一个性情中人,我弟弟虽然不足为虑,可是有谢家的。”
“可是令尊已经是玄符境后期大圆满,很有机会突破命海境,只要突破命海境,这一切也不是问题。”
叶初九道。秦明扬起手中的折扇,叹道:“难也,我父亲停留在玄符境后期大圆满已经多年,迟迟也无法踏入这一步,这不像是进入玄符境,命海境太难了。”
父亲何曾不想突破命海境,结成命丹,可是这些年他始终还是差一步,却又不知道这一步差在哪里。酒过半,菜已齐,众人都有些醉意,秦明也没有向叶初九提出招揽之意,大概是看出来像叶初九这样的人性格刚烈,是不会屈从别人的,大家一起只谈风月和一些趣事。忽然,旁边有天涯阁的下人在旁边置了一张方桌,这时走过来几个人,三男一女,衣冠楚楚,气质雍容。叶初九撇过脸,望过去,发现是夏一凡等人,顿时握住手中的铁剑,带着冷笑。夏一凡也见到了叶初九,当即面色阴沉,手掌按在腰间的铁刀之上,目光狰狞的望着叶初九。可是谁都不敢在天涯阁里面动手,但凡在这里动手的人都已经死掉了。夏一凡狠狠地咬了咬牙,把铁刀拍在桌子上,冷哼一声,他始终对叶初九有些忌惮,况且有秦明在叶初九的身边,他不好出手。叶初九也当作没看见,松开了手中的铁剑,饮着酒盅里面的酒。这时,对面有人走了过来,眼眸熠熠生辉,嘴角带着笑容,道:“秦表哥,最近可好?这位想必就是叶初九了吧。”
说话的人乃是谢羽,也就是前不久在天龙寺闯过盘龙大阵的那位,面容俊朗,肌肤如玉,眸光宛如星月一般,映照出灿烂的光芒。他前两日刚来申城,这本地的豪门世子夏一凡、陈无双、许南月等人邀请他前来天涯阁一叙,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他答应了。他却没想到见到秦明,更没想到是见到叶初九,也就是那个背棺向夏家复仇的年青道人。也就是这个道人破坏了谢家精心的布局。他如何不知道。秦明轻摇手中的折扇,哈哈大笑,道:“我自然是没事,若是我死了,想必最开心的就是你们谢家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好像冰封,陷入了一片凝滞之中。当即谢羽面色阴沉,那星月般的眼眸迸发出戏虐的笑容,说道:“秦表哥还真是会开玩笑。你死不死关我谢家什么事情。”
“谢羽,人自然是会死的,我自然会死,但是一定得有人会死在我的前面,给我铺路!”
秦明笑得很自然,也很淡定,一副君子之风,温文尔雅,却又透着锋芒。谢羽哈哈一笑,道:“秦大公子,你说的话未免太过分了。”
秦明朗声笑道:“过分又如何,你此来申城,必是为我,以你之力,若是十年后,我必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现在你得给我趴着。”
一时间,剑拔弩张,似乎有大动干戈之势,可是没有谁敢动手。大家都很忌惮天涯阁的规矩,在这里动手,李天涯的后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忽然,一阵莲步踏来,阴影里走来一个婉约婷婷的女子,抱着琵琶,发出银铃般的嗓音:“两位公子的火气似乎有点大啊。让奴家来唱一曲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