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面具的不速之客扫了他们一眼，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环顾四周，香炉里点着刺鼻又难闻的熏香，吉泰泡的药桶旁边还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这是在药浴？可闻着味道，不大像是修复筋脉的，倒像是在炼毒。这毒她从未见过，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她突然后悔太早杀人灭口了，导致现在全凭猜。不过那可是一年前扒着她的嘴强喂毒蛊的李环儿，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认出身份后，根本不给反应的机会，直接扭脖子完事。

被人无视，何瘦紧张地开着大嗓门喝道：“你是谁？”

竹一在外面吸引敌人，这边暂时不会有人打搅。

姜以安不紧不慢地掏出空瓶装药桶中的药水，再跺一脚，脚边的瓶罐尽数破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有破了皮，没了内胆的毒蛇，也有活蹦乱跳的毒蝎和毒蛛，都是些带着剧毒的东西。

再观察药桶中光着身子的吉泰，他的手臂、胸膛和背上都有一些小伤口，也有被匕首划伤的地方。这些让姜以安慢慢确定了答案。

李环儿在用吉泰炼制毒傀儡！

这时姜以安才对一直在门口骂骂咧咧的何瘦说：“你们整天跟着这么个恶心玩意，不觉得膈应？就不怕，你们哪天也变为她的傀儡？”

听到熟悉的声音，何瘦既惊喜又害怕：“你是姜老大？”

这人比印象中的姜老大要高点，还多了一些清冷感。所以不大确定是不是他认识的姜老大。

“不然呢？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她准备进屋时就听见有人在屋外发牢骚，敏锐的听觉让她很快辨认出何瘦和何高的声音。当初在北晞国，她指导过他们的武功，他们也给面子，尊她一声姜老大。

这目中无人的嚣张气场，是他们熟悉的姜老大，准没错！

何高为难，现在打也打不过，不打又要挨罚。再这么僵持下去，老大就带着人赶过来了。

“姜老大，你也别难为我们了。”

姜以安探完吉泰的脉搏，确认他现在已成一个活死人，接下来如果没有有效治疗，他最多活七天。本想等冬儿恢复之后，再带她亲眼看着吉泰一点点受尽折磨，把她所受的痛苦加倍奉还。现在打断了李环儿的计划，他已经失去了作为正常人应有的反应，打他伤他，都不会再得到一点回应。

还真便宜他了，姜以安暗自念道，随后对门口的两人说：“行。我的目的已达成，你们过来，各挨我一掌。”

何高害怕地退后一步：“啊？挨您一掌，我还能活吗？”

何瘦跳起来敲他的大脑袋，说道：“笨啊！姜老大这是制造假象，帮我们逃脱罪责呢！”

“一年不见，你们话怎么还是那么多？”

越来越多人往这边靠拢，她得赶紧离开，不等何高和何瘦做好准备，直接把他们打晕，然后迅速离开现场，与竹一会合。

竹一负责试探北晞国使团的实力，她就负责探查他们在吉泰府上搞什么名堂。

“试探结果如何？”

竹一等呼吸顺畅了些，回道：“一名大宗，一名宗师中期，四名宗师初期，其余都在宗师以下。”

修罗阁把大陆武者划分为三等，普通、宗师、大宗。而修罗阁的丙级杀手最低实力是宗师初期，乙级杀手实力在大宗之上，甲级杀手就是具有能够独自杀十名大宗的实力。竹一属于乙级杀手，所以应对他们会有些吃力。

姜以安微微笑道：“那家伙大宗都派出来了，就只为与琅族结盟破烨国？我可不信。”

一见她笑，竹一就感觉不妙，问：“少阁主有何打算？”

她伸展懒腰，回道：“活可不能全让我干了，得制造机会让那些在阁里每天只会切磋的甲级出来活动活动。我现在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抓紧时间把手头上的事办完，欢欢喜喜地度假去。”

阁里的甲级杀手加上姜以安，一共就五十位。目前四十位分散在各地执行任务，只有十位年纪大的留在阁中待命，无任务时就训练杀手、教徒弟，也不是很闲。

少阁主一心想去北晞国干架一事早在阁中传开，也陆续传到各处暗桩和联络点，即使人不在无忧城，也知道这事。

竹一作为门主护法，比其他人知道得详细些。向天临走前还悄悄嘱咐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繁琐的事务拖延她去北晞国。

两声清脆的声响，何瘦痛醒，忍着发烫的脸颊，马上站起来，又熟练地单膝跪下，朝身前眼神犀利的男人低头说道：“属下办事不力，请老大责罚！”

为什么偏打醒他，而不打现在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何高，可能是因为他脸皮薄，打起来手不疼。

杨慎被带着假人的竹一耍了一道，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抓紧时间赶回来，要护着的李环儿身体已经僵硬，而安排的护卫都被打晕，没有一个丢了性命。这是庆幸自己只损失了一人，还是要责怪手下技不如人？

“你有没有看到凶手的样子？”

“回老大的话，没看到，但属下知道是谁！杀死李大人的人是姜老——姜以安！”

“按她的性子，饶了人性命，只要那人不作死，她就不会赶尽杀绝。她怎么回来了？”

发出疑惑的女子即使穿着厚厚的棉大衣，也挡不住自身散发的妩媚气息，声音更妖娆，仅是听着，都能让人的心产生骚动。她就是北晞国十大谍者之一，朱窈。

何瘦不敢抬头看她，也不敢擅自回答。姜以安做事无章法，再说了，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他们已经别了一年，他就更猜不透她的想法了。

杨慎也认为姜以安不会返回看手下败将的惨状，且吉泰的身份较为特殊，料到她不会取了他的性命，这才只安排人在屋子周围防卫，不让其他人打搅李环儿。没想到她会折回，一招要了李环儿的性命。

北晞国新帝北堂煜为了护李环儿周全，派了三位高手护送她到琅国。虽然正事已经办完，但人死了，他们回去也不好交代。

朱窈问道：“现在怎么办？”

“回帝都。”

把吉泰炼化成傀儡，不在他们原定的计划之内。而是李环儿听说吉泰被姜以安达成残废，又新得傀儡的炼制之法，就利用吉泰想复仇的心，装成方士，骗他做自己的第一个试验品。他没指望她成功，也不在乎吉泰的结局。现在事情办砸了，他们就按原计划回到帝都。

“李大人的尸体如何处置，带回去吗？”

朱窈拿出一个紫色的药瓶，洒在李环儿的尸体上，尸骨很快化成一滩散发恶臭的绿水。

“这种人死了就别祸害活人了。这一路上一直朝老娘呼来喝去，要不是她有用，老娘早把她杀了喂狗。”

何瘦小心咽口水，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她的地方。这女人的狠劲，可比雪山的大白狼还要可怕数倍！

李环儿死了，他们没觉得多可惜，甚至还点高兴。这李环儿仗着自己的师父受北堂煜重视，对谁都趾高气扬，来琅国的这段时间，把他们当下人使唤。早跟她说要人近身保护，她偏不听，坚持己见，怕别人偷学她的本事似的，不让人看到屋内的状况。

现在好了，即使有再高的蛊毒天赋也没用，遇上姜以安，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天微亮，姜以安把最后一本报告看完，如释重负，心满意足打个长长的哈欠。从外面回来后，她就放弃休息，钻进书房把今天没干完的事做完了。

竹一端着一壶清茶和一盘奶酥进来，等她恢复状态，说道：“北晞国的使团已经离开琅王城，朝着北晞国方向，快马加鞭离开了。”

“动作挺快。”

“要拦下吗？”

“不用。”

在她中蛊毒后，千啸漓下令各地严查巫族人的踪迹，由李环儿的师父查起，发现了藏在琅国内一直用人体炼制毒傀儡的李婆子。修罗阁派了两名甲级杀手过去，拿了人头，又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没毁她的密室，把她的研究手稿拿走，又伪造了一份假的放在原处。

千啸漓处理这事时，她就在旁边养伤。今晚去吉泰府之前，她调查了他们一行人到琅国的所到之处，又看到李环儿对吉泰做的事，确定他们就是为李婆子的手稿而来。既然那是假的，她就不用担心，不过得制造点假象，让他们信以为真。

她随即吩咐道∶“派人追他们，但不要交手。对了，琅国四王子孟和不是跟他们有仇吗？我们给他报仇的机会。”

“孟和的死士实力不俗，要是打死了怎么办？”

她笑得像一只小狐狸∶“这就与我们无关了。我们看戏就行。”

念起李婆子，她不禁会想起一个人。上次她用追忆术看了狗蛋的记忆，意外发现狗蛋是李婆子的药人之一，那两名甲级杀手押送狗蛋途中被巴勒杀死。巴勒不知道李婆子的事，收狗蛋为徒，是因为狗蛋的体质特殊，能吸收灵力。

因为长期被灌以各种毒物，狗蛋的一招一式都掺杂着剧毒。巴勒修炼不适合自己体质的秘法，功力增进的同时也会失去理智，给自身造成巨大折磨，因此也需用毒物减少痛苦，保持清醒。

师徒两个的一招一式中都带着剧毒，她才选择用灵力认真对待，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速战速决。只是在与狗蛋的接触中，她感受到一种来自血脉的亲近感，想一探究竟，才冒险用追忆术探查他的身份。

可惜，狗蛋也不记得自己从哪来，是什么人，有记忆起他就在毒罐子里泡着，听李婆子神神叨叨。他周围的孩子受不了剧毒，一个个痛苦地死去，只留下他孤零零地看着李婆子带回一批又一批人到暗无天日的地方，不停地试药。

他第一次见到阳光，眼睛像被火烧一样，只能闭着眼睛，把头埋在蜷缩的身子里。是巴勒脱下自己的衣服帮他遮住阳光，也是巴勒，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情。

巴勒问他话，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狗蛋。巴勒觉得自己被耍了，看无知的眼神实实在在地告诉他，说的都是真话。

“狗蛋，这名字不怎么好，但贱名好养活。你还是叫狗蛋吧。”

或许是他瘦骨嶙峋，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巴勒才放弃自己的审美，希望他活得更久。

巴勒教他上桌吃饭，给他买新衣裳，送独属于他的房间。这些平常的举动，让他意识不到自己依旧被人利用，即使身处炼狱也毫无察觉。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一个药人实力晋升成血魔，这成长速度确实出乎意料。巴勒因为杀了两名甲级杀手，修罗阁再容不得他，千啸漓就找理由让姜以安到琅国，以她爱张扬的行事风格，必会引起他的注意。又在安排姜以安去琅国前，让长老会安排白长老出趟远门办差事，巴勒就不知道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人到了他的地盘，不能避开姜以安，保住一条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