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什么叫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很少看到父亲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浓厚的眉毛紧紧的皱着，仿佛都要连在了一起，嘴巴也紧紧的抿住，整个人都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般。听到我的话，他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用双臂抓住了我的肩膀，疼的我立刻叫了出来。“疼！爹，你干嘛？”

我有些委屈，本来胸口就疼，还被他这么猛地一抓，整个身子更加难受。听到我的尖叫，父亲立刻松开了我，像是在保护一个易碎的瓷瓶一般，认真的捧着我的脸左看右看，给我的感觉有些神经质。“爹，你怎么了？”

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个样子，我忍不住问出声，父亲这才像是刚从惊吓中醒过来一般，又重新问了我一遍是不是真的看到胸口有伤。我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父亲为什么这样不停的问我，难道他看不见？“儿子，你不会被什么邪祟缠身了吧？我看不到你身上的伤。”

父亲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我，我被笼罩在他的身影里，没有安全感，却感到无尽的恐慌。就这么沉默了很久之后，父亲突然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带着我去了村东头一个老爷爷家。那个老爷爷家在村东头一个很破旧的院子里，我记得不久之前这家院子里刚刚死了人，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爷爷。父亲很恭敬的称呼他为：“张半仙。”

老爷爷穿着一件很奇怪的衣服，他在家里也摆了很多奇怪的，我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我有些好奇的东张西望，看到那些东西，就忍不住想碰一下，就被父亲养父的制止。“张半仙，我儿子说，他胸口上有一道伤疤，并且，有隐隐的疼痛感，但是我却看不到，您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为什么妖物缠身了？”

父亲说话有些啰嗦，那半仙听罢却神秘一笑，随后招手示意父亲过去，凑到父亲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看到父亲拿出了许多钱，恭恭敬敬的递给了他。我很是惊讶，从来没见过父亲拿出过那么多钱，更没有见过父亲那么恭敬的表情。他还没跟我说些什么，父亲就，从那个老爷爷的手中接过了一些奇怪的纸片，然后带着我回家了。回到家后，父亲就把那些纸片，贴在了家里各个地方，随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担心，过几天就好了。就这样过了几天，父亲每天都去村东头的老爷爷那里拿一些纸片回来贴在家里，我觉得那些纸片很有趣，每次都帮父亲一起贴，但我却没有感到身上的疼痛减轻。直到有一天……那是个暴雨天，父亲冒着大雨出门，我知道他是为我去拿那些黄色的奇怪的纸片，就乖乖的坐在家中等他。我以为会等很久，父亲却很快就回来了。他被雨淋得浑身都湿透了，远远的看到他的背影，我就从屋里拿了，几条干毛巾出来，但很奇怪的是，父亲手中没有任何东西。我以为他只是因为下了雨，所以把纸片藏到了怀中，正想问他要来一起贴，却看到他的脸黑的像炭一样。“爹，咋了？”

我有些奇怪的问，却看到父亲突然指着门外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老子被人坑了！屁的张半仙，就是个骗子，居然他妈的跑了，别让老子逮住你，不然把你切成碎肉！我他妈的要弄死你！”

“轰隆隆——”“苍天有眼，老子咒你被雷劈死！”

父亲的怒骂和雷鸣声混杂在一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亲很生气，吓得我不敢过去，直到过了很久，他好像骂累了，是颓废的坐在了门口，双腿有一半津踏在雨水中，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许多。我有些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将毛巾递到了父亲的手中，没有敢说话，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陪他一起看着外面的大雨。父亲良久都没有发出声音，就在我以为他睡了过去，跑到了侧面去看父亲的脸时，才很惊讶的发现，父亲竟然哭了。见我看着他，父亲一把我搂在了怀中，我不敢挣扎，虽然那个姿势很别扭，让我很难受，但父亲那个表情实在是吓坏了我。他脸上的表情很悲伤，甚至隐隐透着一股绝望，我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爹”。他沉默，随后低头看我，说道：“儿子，你说爹是不是很没用啊？居然相信了那个张半仙！那个张半仙其实就是个骗子，他骗走了爹很多钱，那可是我们这一年的口粮啊，爹真没用。”

“我真他妈太没用了！”

说到最后，他怒吼了出来，我吓得缩在他的怀中不敢说话，记忆中的那场雨很大很大，下了很久很久，久到让人绝望。自那天以后父亲还是在不停的想办法给我治伤，但却再也没有找过半仙一类的人，他给我拿了很多药，那些药都被咬成黑色的粘稠的汤，灌入口中只有苦涩的感觉。我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山野间的一个犄角旮旯里，在被一片茂密葳蕤的野草覆盖住路口的一个小山洞里，一条曾经被我救过的白色的小蛇，缓缓的吐出了红信子。这条小蛇的身体很虚弱，她也很清楚的知道这点，如果自己不想些什么办法来拯救自己的话，自己很快就会死去。但她记得，自己曾经和一个人类签了契约，而且每当她的身体感到不适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的吸收一种东西，有了这种东西，她的伤就会好很多。潜意识中，她知道这种东西叫做精元，来自于自己签订了灵魂契约的人类。她还知道，只要吸收更多的精元，自己就能活下来。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一直在坚持着吸收精元，不敢轻易睡去。而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那种疼痛的感觉来得越来越频繁，且每次都更加剧烈，让我怀疑会不会有哪天，我会在这疼痛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