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出了“死”这个字，她早已经被生活折磨得精疲力尽了，活着只是在痛苦，而陈堤对于人类的恐惧，以及金钱，女人，学业集会，无法再忍耐下去，两人不约而同的提出了一个相同的想法，一起去死，好吗？那天夜里，陈堤和宁楠一块跳进了大海里，宁楠说她的腰带是借店里朋友的，于是解下来叠放在岩石上，临死前她说：如果能转世重生，希望来世能活得像个人样。陈堤将宁楠推入大海后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荒诞的是，他得救了。在岩石上醒来的时候，他那耻辱的一生像跑马灯一样在眼前环绕，然而，既然活下来了，陈堤那耻辱的一生就还没有结束。他被附近的渔民从到了医院，在医院醒了过来，得知宁楠已经死去的消息，泪流满面，因为在迄今为止交往的人里面，他只喜欢贫穷的宁楠，或许是因为陈堤是高中生，而他的父亲是政府要员，陈堤殉情的事情很快被当做一件大事刊登在报纸上，父亲坚决和陈堤断绝父子关系，而陈堤也就此背负上了谋杀的嫌疑，被*察们审问，然而他们也不过是想从他身上套出点微弱的桃色新闻，以此来满足其好色的好奇心。陈堤看破不说破，甚至添油加醋，他用自己那出神入化的演技，为这个漫长的秋夜增添了一点趣味，末了还装模做样的咳嗽，用手巾掩住嘴巴，上面沾满了鲜血，但这并不是从喉咙里咳出来的血，而且扣耳垂小疙瘩流出来的。在那个年代，肺结核还算是不治之症，*察们纷纷借机离开，高超的演技使得陈堤得到了缓期起诉，可他却高兴不起来。由于殉情事故的发生，陈堤被学校除了名，他搬到了表哥王泽家，家里每个月会寄来很少的钱，但并不是寄给陈堤而是王泽。陈堤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住到了表哥王泽家的二楼，他失去了自由，更像是被囚禁起来，每天围困在小房间，表哥虽然答应照顾他，但表情里总带着轻蔑和不屑。在王泽家里，陈堤黯然神伤，痛苦不堪言，他决定从这里逃出去。去哪里呢？在上海他唯一能说得上是朋友的也就只有昌吉明了，昌吉明是什么人他也很清楚，冷酷狡诈和利己主义是他的本性，但陈堤现在也只能求助于昌吉明了。当陈堤找到昌吉明时，恰缝一个女客人正在拜访他，陈堤坐在一旁茫然听他们俩谈话，那女人似乎是的记者，不久前杂志社请昌吉明画了一个什么插图，这次是过来取画的，席间昌吉明为了拔高自己，故意把陈堤贬得一文不值，他似乎认为当着面嘲讽陈堤，陈堤也只会默默地接受。陈堤也确实没有发作，他一生都在妥协，但他站起来默默地离开了。然而卢小玉，也就是那位记者，追上了走投无路的陈堤，卢小玉当时28岁，带着4岁的女儿生活，丈夫去世三年，她问陈堤有地方住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去她家。从此，陈堤开始过上了他男妾般的生活，卢小玉去上班时，他就和名叫王倩的女儿一起照看家，他在那里稀里糊涂的待了一个月。透过公寓的窗户能看到一只风筝缠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夹杂着尘土的春风把风筝吹得七零八落，但它却牢牢的缠在电线杆上不肯离去，就像在不断地点头哈腰，每当见此情景，他就忍不住的面红耳赤苦笑起来，像被噩梦魇住。陈堤回忆起那个严苛的父亲，他认为画画连肚子都填不饱，想到画家的陈堤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根本没有做人的资格。陈堤决定画画来赚钱，他认为自己画得可比昌吉明好多了，在卢小玉的多方奔走下，陈堤的漫画意外地赚了些钱，虽然赚钱了，但陈堤的不安与抑郁却与日俱增，索性能安慰他的还有王倩，她已经开始叫他做爸爸了。假如就这么在卢小玉家待下去，陈堤是不是还能够得到救赎？然而昌吉明的到来击碎了这一切，他煞有介事的教训陈堤，“玩女人也该收手了，再玩下去，世人不会原谅你的。”

所谓世人到底指的是什么呢？是人的复数吗？以前陈堤一直以为它是一种强大，严酷，可怕的东西，可在昌吉明面前，他差点蹦出“所谓世人，不就是你吗？”

与其说世人不允许他那么做，倒不如说是昌吉明不允许，自此以后，陈堤意识到，所谓世人就是某个人。很多时候，社会道德在我们的决策中所占比重没那么大，我们所遵循的“道德”，是某人加予我们的评论和约束，遥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人无法动摇我们的自尊，亲友却可以，所谓社会舆论的作用，最终也是通过亲友和熟人的施加，这也算是另一种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