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云生就下葬了,没让杨欢去,怕她伤心过度。看着顾云生做这一切,杨欢只是漠然地接受着,什么都没说,也没再反抗,但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得出,那抹悲凉与荒芜,这将会长长久久地横亘在他们之间。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杨欢侧头看见我,难得露出一丝笑“楼笙,你来了。”
我走进去“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有人做。”
杨欢这话是说给顾云生听的。顾云生收拾好后说“欢欢,我先把这些东西提上车。”
杨欢没有说话,顾云生也没说什么,提着杨欢的药就先出去了。看着顾云生走后,我说“杨欢,你要折磨顾云生到什么时候?”
或许我现在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对顾云生为杨欢做的,心里还是多少有感触,孩子的事是遗憾,可总不能这样下去,折磨对方,也是折磨自己。杨欢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楼笙,我现在只想离开他,我没有勇气再待在他的身边,现在我连都看他一眼,我都觉得罪恶,对不起我的孩子,昨天徐慧又来闹了,看着她那嚣张的样子,我真是恨不得拿刀子砍了她,看着顾云生动手打了她,我心里有痛快,却觉得又太轻了,当时,顾云生也当着我的面,跟徐慧提出了离婚,我不知道他那样做是在做戏,还是真的。”
如果换做是我,我想也会跟杨欢此刻一样,不敢再轻易相信谁。也会做不出选择,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可逃避,能让冷静,更好的解决问题。“那你回去先休息一段时间,先别急着做决定,等想好了,再决定也不迟,只要不后悔就行。”
那天沈晨南把我送回去后,我也在想,如果我不那么快做决定,是不是就能回头?就不用再陷入傅容庭给的若即若离之中。她杨欢摇头“住院的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也做了决定,以前我多么希望他赶紧离婚,跟我在一起,你知道,人都是自私的,可我更知道,徐慧不会放手,我永远忘不了徐慧说的那句话,她说,她允许顾云生在外面玩,男人嘛,玩累了,终归是要回家的,而家里的女主人,是她徐慧,顾云生跟徐慧的婚姻,不是个人,离婚没那么容易,我闭上眼睛,都能想到以后的日子,三人的日子,顾云生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精疲力尽。”
如果真是这样的日子,那杨欢一辈子都看不到希望。我看了看杨欢,做决定只需要一瞬间,可要履行这个决定,很难。就像那些分手的情侣,分分钟喊停止,可分开后,又受着各种相思的煎熬,又各种后悔。失恋三十三天,杨欢,我不知道她要用多少时间走出来,或许,能不能走出来。我心里叹了一口气,刚要说先出去,杨欢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眼来电,脸色都变了。眼神里带着无奈与恨,更多的是疲惫。累的仿佛开口说一个字都累。疲于任何语言。仅一个表情,我就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谁。杨欢的老家,那一群吸血鬼。老家的电话,杨欢不想接,又不得不接。她滑了屏幕,走到一旁接通“什么事……最近没有时间……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提款机吗?你们要走亲戚,要养孩子还是买这买那,有手有脚,不知道去赚啊……别再来这一套,你真想死,赶明儿我回来陪你一起死行不行?正好有个伴。”
我听不到那边在说什么,但从杨欢的表情跟话语里面,能知道,那边又在问她要钱了,质问她为什么过年没拿钱回去。杨欢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咽,又忍不住悲愤。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杨欢忽然对着手机吼了一句“我没钱,这辈子你们养我生我的,这么多年了,我也算是还清了,要是还嫌不够,那我把这条命给你,以后别再打电话,更别再问我要钱。”
说完最后一句,杨欢愤怒的挂了电话,手抵着唇,头往上仰了仰,脸上是痛苦与悲戚,她将眼泪逼回去,过来说“走吧。”
我想张嘴安慰她,可我不知道能说什么,杨欢家里那群人,我了解,这么多年了,杨欢的无奈,我也看在眼里。曾经杨欢对我说“楼笙,我有时狠羡慕你,虽然父亲不在了,母亲又是个疯子,但总比一群吸血鬼来得强,我有时在想,为什么他们不去死呢?死了,我就解脱了。”
能让亲生女儿说出这样的话,这是做父母的悲哀。有那样的父母,也是杨欢的悲哀。一家五口,全让杨欢一个人养着。当哥哥的,三十多了,现在也是有家的人了,却还是指望着妹妹替他养老婆养孩子。当父母的,都说农村人勤奋老实,可杨欢的父母,比村子里谁都过的好,以前还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地里干活,自从杨欢出来挣钱,便渐渐地不做活了,没钱了,就向杨欢伸手。相较于杨欢,或许我那支离破碎的家庭,是变相的幸福。我跟上杨欢,一起出去,顾云生正准备回来接杨欢,上了车,回到顾云生给杨欢买的房子,之前顾云生给杨欢请的保姆还在,家里收拾的妥当,顾云生将杨欢送回来就走了,我坐了一会儿,店里有事,也就走了。忙碌一天回去,空荡荡的房子,依然只有我一个人。随便煮了点饺子吃了,我洗了澡上来休息。可不知怎么的,我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房间里空荡地,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辗转反侧,我伸手摸向床头的手机,看了时间,不知不觉已经2355了,再过五分钟,就是情人节。这个时候,傅容庭到底在哪里?跟她在一起吗?有时候我会悲戚的发现,如果傅容庭不主动出现在我面前,我连他在哪里,跟谁在一起都不知道,但他能轻易地知道我在做什么。他能随心所欲,选择任何一个地点,一个时间出现在我面前。而我,似乎很少很少,主动联系他,主动去找他。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跳转到00:00,十二点了,二月十四号,情人节到了。伴随着时间跳转,我的短信提醒也响了,一条短信发进来。陌生号码,写着一句话睡了吗?情人节快乐,我爱你,老婆。上面写着老婆,可发短信的不是我的老公傅容庭,下面署名是沈晨南。这条短信,让我心里五味杂陈,甚至是乱的,我感觉这像是偷情。这短信,我肯定不会回,而是删除了。删除后,我将手机迅速放在床头,盖被子准备睡觉。刚躺下,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来电,手机铃声伴随着震动声突兀地响在空寂地房间里,我的心跟着一跳,人也从榻上弹了起来,立马伸手拿起了手机。我原本以为是沈晨南,看着上面的名字,我一个激灵,仿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是傅容庭的电话。手机还在响着,震动的我指尖有些麻木,我才回过神来接通,镇定下来说“傅少,这么晚了,什么事?”
电话那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睡了?”
“恩,今天有点累,早早睡下了。”
我撒谎了,问道“有事?”
我的话问出去后,那端沉默了一会儿,问“楼笙,现在什么时间了?”
我有些纳闷,但随即想到刚刚跳过了凌晨,现在已经是情人节,我不知道傅容庭问这话什么意思。他这不会是来跟我说情人节快乐吧?能说出新年快乐,我想那一定是傅容庭的极限,其它的,也就别想了。我说“刚过十二点,傅少,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