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换衣服,我这看见,他衣服被淡淡的血给染红了,刚才我下手确实重,可怎么也不能打出血吧,而且姚天明上次的伤都过去这么久,就算不能全好,也该结疤了,这打一下,总不会打出了血。心一软,我缓缓地松开了他,让他去换衣服。看着他转身进去,门都不关,当着我的面脱了上衣,露出满是疤痕的身躯,上次被砍的疤痕还在,刚才我看见的血是从新伤口渗出来的,姚天明又受伤了,结实的后背前胸手臂,几乎都快找不到完好的地方。明明这是个极其可恶凶残的人,看见他满身的疤痕,还是会同情。姚天明一点男女大防的意识都没有,见他还真要当面脱裤子,我赶紧背过身,转身的同时,身后传来一道嘲笑声。我狠狠咬牙,等着姚天明换好衣服出来,将扫帚和毛巾扔他面前“走之前,给我将这里都打扫干净了,一尘不染,否则我立马打电话叫人过来,你就别想走出小区。”
我敢在姚天明面前这么做,或许就是仗着自己上次救过他的原因,他能放过沈晨北,那证明还算重诺。姚天明愣了愣,沉默寡言的他,随后什么也没说的拿起扫帚跟毛巾打扫起来,我怕姚天明最后不走,自然得在这看着,现在已经晚上七点。我坐在沙发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盯着姚天明做事。姚天明或许没做过家务这种事,打扫起来,速度极慢,而且也很不彻底,不是这里还有一块没打扫,就是那里没打扫干净,我也没指望姚天明真给我打扫的一尘不染,只要不像现在跟狗窝似的就成。时间一点点流逝,我在沙发上渐渐地睡着了,明明眼前就有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这么困,放下了防备。后来我是被傅容庭的电话给吵醒的,听见电话铃声,我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接了电话,傅容庭担忧的声音立刻传来“楼笙,你现在在哪里,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马上就回来,车子路上抛锚了,现在好了,半个小时后就回来。”
我为自己的机智默默赞了一下,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十点了。挂了电话后,看着已经打扫的房子跟坐在一旁休息的姚天明,我甚为满意,拿脚踢了他一下“打扫好了就走吧,把你手里的备用钥匙拿出来,以后这个地方,你不许再来了。”
姚天明将钥匙放在茶几上,忽然冒出一句“我的车子抛锚了,你送我一程。”
我愣了好一会儿,嘴角狠狠一抽,姚天明的车子怎么可能抛锚,他这是将我刚才骗傅容庭的话还给我了。我直接拒绝“门口自己打车,我怕半路上被你给杀了。”
姚天明冷笑“要杀你,刚才我有无数次机会。”
这话说的我无言以对,刚才一时太困睡着了,姚天明还真的有无数次机会要了我的命。见姚天明的脸色,这一趟我也拒绝不了,转念一想,若是能知道姚天明的老窝,下一次是不是就方便傅容庭跟沈晨北对其下手?想到这里,我面上不动声色的说“要是能重来,我真不会救你。”
我的话早就让没有心肺的姚天明免疫了,他跨步走前面,我跟在后面,将门给锁上,到了停车的位置,我打开车门,他也自顾自的坐进去,并报给我一串地址,人民路28号,南公馆。我回去的时候也正好要经过这条路,没想到姚天明会住在那里。我冷嗤了一声“不是说没地方去吗?”
姚天明合上眼,言简意赅“临时住处。”
看着如此冷漠的姚天明,我有时会恍神的想起最初见到的他,明朗干净地笑,憨厚的挠头,声音清爽,那个他,仿佛就是人的一个错觉,臆想出来的,并不存在。发动车子,虽然我也不想跟姚天明废话,但这也不失为一个知己知彼的机会,车子开出去后,我淡淡地问“当初在梨园,跟在我身后的人是不是苏姗?”
姚天明掀了掀眼皮又合上,一个干脆的字从他的齿缝里冒出来“是。”
“你很讨厌苏姗,为什么?”
见姚天明这次没有爽快回答,为了让他不起疑心,我补充道“上次在商场,看得出你很不满意她,女人天生八卦,算来她也是你嫂子了,你这么讨厌她,楚天逸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剥了你的皮,我很好奇,也就问问,打发时间。”
上次还被姚天明带人满大街追着砍,现在就坐在同一辆车里聊天,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姚天明思忖了一会儿回答“她会毁了我哥。”
这句话我不担心有假,自古过不了女人关的都是狗熊,楚天逸如此大的野心,他要是有了软肋,那还不被人牵着鼻子走,当初他们不就是这样对付傅容庭的吗?以我为要挟,害了傅容庭,也害了沈晨北,“楚天逸拿你根本不当亲人,说狠点,他就没拿你当人,你还这么为他着想,姚天明,我真怀疑你有自虐倾向,你到底是为谁而活?”
我睨了他一眼,看清了他面部细微的表情,以及眼底出现的那一抹迷茫,他是在迷茫活着的意义?以为他能想明白一点,哪知他说“你不懂,像你这种人,不会懂。”
心里窜出一股无名火“姚天明,少给我装深沉,像我这种人?是没经历过父母双亡,还是没经历过刀口舔日子,我妈是徐建豪的姐姐,我又嫁给了一个有钱有势的老公,所以你觉得我的生活是无比安逸且可以放纵挥霍的富贵太太?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这世界上比你痛苦,遭遇比你更惨的人多的是,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心里扭曲了,你才觉得是应该的?”
姚天明面色一震,眸光好像亮了,但旋即又黯然了下去,我也算明白了,姚天明就是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一个疯子。“楼笙,你是想让我收手,放过傅容庭跟沈晨北?”
姚天明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未免太过天真了,凭着你救我一次的人情,你觉得我就会收手?别说我现在已经还了你人情,就算没有,这根本也是不可能的事,我哥想要得到洪帮,沈晨北是最大的阻碍,傅振华虽然进了监狱,失去自由跟失去两条生命,换做是你,你会觉得平衡吗?”
“绕半天,你们还是选择赶尽杀绝。”
我语气也冷了几分“姚天明,我告诉你,不管你跟楚天逸做多少,想要什么,最后都只会是以失败收场。”
沉默一会儿的姚天明毫不在意地说“那我等着这天。”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服姚天明丝毫没有希望,我也懒得废话,车子到了南公馆门口,我冷说声“给我下车。”
姚天明也不拖沓,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他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看了眼来电,他没有防备的在我面前接了,语气平波无澜“什么事?”
他是用左耳接听的电话,也就正好靠我这边,虽然不是很大声,听清楚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电话那端是个女人,听声音大概也就三十左右,女人声音很是焦切“天明,孩子发高烧了,已经三十九点八度,你现在在哪里?”
“孩子发烧了怎么不送医院。”
姚天明脾气忽然暴躁起来“我在门口,马上回来。”
这孩子高烧,女人都已经慌了,忘记了首先要进去医院,倒给姚天明打电话,这当然让姚天明火大。姚天明匆匆下了车,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直接跑进了南公馆。我一直以为像姚天明这种人,就是一把无情无义的剑,杀人的利器,没想也会有这么惊慌失措的一面,也会有软肋,有老婆孩子。看着姚天明的身影消失在无尽黑夜之中,我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前行,心口忽然有点慌慌的,空空的,就像有一只针筒在抽心脏里面的东西,一点点抽离,慢慢地空了。我扶了扶心口,却怎么也找不到那股不适感。很快姚天明开车出来,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名已经哭哑了声音的孩子。车子经过我身边时,孩子微弱的哭声就像一根刺扎在心尖,狠狠一疼。许是自己也是当母亲的,见不得孩子有半点事吧,哪怕这个孩子是姚天明的,大人之间的恩怨总不能殃及孩子。姚天明的车子急速的消失了,我待心口的空旷感慢慢地好点了才发动车子。回到家里,迎接我的不是我妈的关心,傅容庭的担忧,而是一阵兵荒马乱,让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爱笙在哭,连傅容庭都哄不住,我妈在给爱笙找衣服,看样子是准备要出去。看这阵势,我心下一沉,鞋子都没来得及换,立马问“容庭,妈,爱笙怎么了?”
傅容庭眉头已经皱成了山峰,眉宇间满是心疼跟担心“爱笙发高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