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敢于反抗老丈人了,就是做法有点极端。这是老实人的反抗。她心里有了底,丈夫肯定会回来,这有他的孩子,有他的家,回来是必然的。可是回来之后呢,继续受爹的支摆?可以,但从结婚到现在,手里都没有一分钱,老是问爹张口要钱的日子,实在难熬,这全都因为丈夫是个窝囊废,愿意受这份气,才让爹无所顾忌的使唤他。所以呢,她想趁着这次机会,以撒泼耍闹,寻死觅活的做法,让爹心里有所顾忌,让爹对大女婿有个重新的认知。王永贵以自己的方式向老丈人抗议,她作为妻子也要为第一次抗争的丈夫做点什么,她不能让老实的丈夫一个人战斗。大姐杨玉兰的要死要活,老丈人的欲言又止,全都被张国全看在眼里。白鸽和他对视了一眼,有点想笑,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显然她也看出来这是大姐故意做的戏,演给爹看的。要是放在以前,以杨老怪的精明劲儿,肯定能看出来大丫头这是在演戏,可自从二女婿离开到现在,有了自己的庄稼地,再也不用饿肚子,再也不会像他那样想的,会哭着,跪着求他回来。杨老怪故作镇定的表面,其实心里早已乱了阵脚,他已经失去了二女婿,现在要是大女婿也跟着离开,他确实害怕了,哪还有心思去琢磨大丫头是不是在演戏呢。一旁的白鸽用一种请求的眼光看向张国全,她希望张国全能解决这僵持住的局面。张国全读懂了,却只是摇了摇头,白鸽一下子不明白了,国全这是怎么了?是因为爹以前对他不好,对爹产生记恨,不想再给这个家去解决一点难题了。可她不知道,张国全没有急着去解决,恰恰是在帮助姐夫王永贵,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在等待。他希望杨玉兰继续撒泼打滚,闹得凶狠一点,他在心里默默为她打气,闹吧,闹得让老丈人心里打鼓,哭吧,哭得让老丈人乱掉阵脚。加油啊,大姐。你不能让老实巴交的姐夫一个人去战斗,你要帮着他呀。杨玉兰像是听懂他的话似的,从地上猛然站起来,在杨老婆子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抓过破木桩子上的半瓶农药,拧开了就要喝。这一幕把杨老婆子当场吓得瘫软在地。“砰”的一声,杨老怪把烟锅甩在地上,站起来喊:“行了,闹个啥子闹,我去找他回来。”
你看,杨老怪妥协了,他终于服了输。张国全看着白鸽,白鸽同样看了一眼张国全,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张国全刚才不主动去解决问题。杨老怪能放下身架,主动说去把王永贵找回来,这说明他对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认识到是不可取的了,不能把女婿当牲口一样使,要不然这两个女婿都会离他而去。张国全等的就是老丈人的态度,有了他服软的态度,张国全才能去解决下面的问题。他主动说:“爹,我和你一起去吧。”
想让姐夫回来,光是靠杨老怪一个人,很可能适得其反,同为倒插门的女婿张国全跟着去,效果上肯定不一样,至少女婿是懂女婿的想法的。杨老怪抬了抬头,对上二女婿的目光,又慌忙把头偏向一旁:“那,也好,就麻烦你了。”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张国全可是第一次听到老丈人说出这种客气的话。大王村位于杨家庄正南偏西,大概有十公里的样子,不算远。老丈人和张国全到了半晌午的时间,便来到了大王村,之所以这么快,全然因为两人一路无话,都只是闷着头走路,速度自然就上来了。有经过的人,还以为一前一后,一老一少的赶路人是陌生人呢。等到了大王村,打听了半天才找到王永贵这么个人的家。王永贵这三个字对于大王村来说是陌生的,姐夫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大王村一次,这么多年过去了,能记住王永贵大名的几乎没有了。幸好张国全说倒插门到杨家庄的王永贵,才有个老头拍着光秃秃的脑门想了起来。“哦,你是说大贵啊,他娘死了,昨天刚来的,你们是来给老太太奔丧的吧。”
听到老头的话,张国全当场沉默了。老头还在继续说:“这大贵孝顺呐,卖出去的儿子没有回来的道理,尽管这些年也没咋个见大贵回来,可俺这听说了,都是因为大贵的老丈人强横,不让他回来。”
杨老怪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老头话锋一转:“不过这次大贵的娘死了,他能回来,也算人家老丈人讲理,要不然这老丈人也太恶毒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国全还是没有说话,他还沉浸在姐夫为何突然离去的思绪中。看来,他们之前对姐夫回家的原因都猜错了。他们以为王永贵是受不了这份累了,忙活了那么长时间,每天当牛做马,不让有一刻喘息的机会,所以在去沟里打草的时候,受不了累,觉得委屈才回的家。张国全怎么也没想到,姐夫的娘死了,那他为什么不和家里面说一声呢?张国全其实已经想到原因,最后只能轻叹一声,无奈的摇摇头。“爹,咱去看看吧。”
张国全招呼了一声老丈人。有了家里死了娘的王永贵,这就好找多了。没有半会的功夫,他和老丈人就来到一处破土屋前。张国全看了一眼,和当初老丈人分给他村东头的那间破土屋,几乎没什么两样,无非眼前的这间破土屋常年住着人,不至于显得过于陈腐。破败的院墙上只是简单的挂了几条白布,大门口也是两条白布,就以这么简单的形式,宣告老太太去世了。过于清冷了些,没有吹响的喇叭,没有人来人往的吊唁,只有三五个近人帮着忙碌,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凉。看着这一幕,张国全是觉得悲哀,至于老丈人对这样的一幕有什么想法,他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