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亥时,残月被天幕中的云气遮住了最后一丝光亮,太平镇郊外祁山坳隐没着一处山寨——黑水寨。议事堂。“跪下!”
说话的男子叫花满川,是这黑水寨的大当家。他身形健硕挺拔,面容清正,不像个土匪,倒像是个教头。跪地的是二当家花横龙,他相貌粗犷,赤裸着上半身,露出了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此时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硬声道:“大哥,你要打便打,兄弟我哼一声,就不算个好汉!”
他这话一出,不仅没让花满川消气,简直是火上浇油,花满川气得一鞭子抽在他身上道:“你是好汉?你是好汉你拐卖孩童,做那不正经的勾当?”
说着又是一鞭。花横龙仍是一声不吭,花满川身旁的三寨主花白鹤赶紧拉住他求道:“大哥,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撤离祁山坳,迟了官兵就要打进来了。事已至此,您就是打死二哥也无济于事了。”
花满川气得抖着手,指着地上的花横龙道:“你看看他做的好事,居然敢鼓动寨子里的兄弟私建黑炎堂,专做些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这下好了,让人家官差捅了老巢,一大帮子兄弟折在了里面,三弟你说,我不该抽他吗?你别拦着我,我今日抽死他!”
“三弟你别拦,老子说了,老子今日任大哥罚!绝无半句怨言!”
跪在地上的花横龙梗着脖子道。花满川气得胡子呼呼地道:“三弟你看看他,多能啊!你还拦着我做什么?”
花白鹤头痛地对着地上的花横龙道:“二哥你少说两句。”
花白鹤硬是拽着花满川不让他再打,他大声喝道:“大哥,二哥是该抽,可你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花满川扬着鞭子的手一僵,他怔愣着问道:“我有什么错?”
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似的,喃喃道,“是了,身为大哥,没有管束好弟弟,是我的错。”
花白鹤冲花满川沉痛地大声道:“大哥,你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我们是土匪啊!大哥!我们是土匪!”
花满川被花白鹤的一吼愣住了,他嗫嚅地说道:“土匪……怎么了?”
“三弟,你……”地上的花横龙惊道。花白鹤一记眼刀瞪他:“你闭嘴!你想被大哥抽死?”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对花满川道,“我们是土匪,你却偏偏要做什么劫富济贫的好汉,什么乐善好施的富人不劫,什么上有老母下有小儿的小商贾不劫,什么鳏寡孤独废疾者不劫,大哥,你这不劫那不劫,还要时不时救济贫苦的百姓,你让弟兄们怎么活?”
花满川身形一晃,他没有想到平时最闷不吭声的花白鹤对他有这么多的不满,是不是手底下的兄弟也是这么想的?花白鹤沉痛地看着花漫川道:“你以为……二哥为什么要成立黑炎堂?”
说着,他破罐子破摔,红着眼眶道:“大哥,我也不怕告诉你,二哥的黑炎堂我早就知道,”他眼睛不眨地看着花满川,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就是黑炎堂的军师!”
“三弟,你疯了!”
地上的花横龙大喊,“大哥,你别听他瞎说,都是我一人干的。”
花横龙急辩道。花满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温和从容的老三,一直谦和有礼的老三,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花白鹤红着眼,嘴角嘲讽一笑:“呵呵呵……我们为什么要管那些百姓的死活?大哥,我们对那些穷人那样好,结果到头来在他们眼里我们不还是土匪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除了畏惧,只有轻视,我们为什么要管他们死不死,好不好,犯贱吗?”
花白鹤凄然一笑:“你不应该抽死二哥,你最应该杀的人……是我!”
说着他抽出大哥身侧的短刀发狠地往自己脖子上刺去。“三弟!”
汉子凄厉的叫声乍响。意想中的疼痛没有来,花白鹤睁眼一看,一条胳膊横亘在他眼前,花满川的手紧紧握着白刃,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汩汩流出……花白鹤脸色煞白,只见花满川眼眶发红,道:“三弟,错的不是你们,是大哥!我只顾着个人的义,却从没想过,大哥对你们,又何时做到了义?”
“爹爹,您不能杀二叔!”
一道急促的女声响起,三人齐齐望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