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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喽的命也是命,鬼的尊严也是尊严。 佐伯伽椰子以那阴冷呆板的目光凝视了她片刻,喉间还在不住地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 然后她爬开了。 没有答应,没有理会,就这么转身手脚并用地爬开了。 BGM消失之后,再加上刚才的一幕,原本渗得人脊背发凉的恐怖感荡然无存。虞柠看着那手脚歪歪扭扭摆动的背影,居然看出了一丝哀怨,和些许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迷茫。 “……” 虞柠沉默片刻,有样学样地膝行过去,非常尊重地跪坐在陷入自闭的伽椰子旁边,进行了一个探头探脑。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她苦口婆心地宽慰道,“做鬼呢,最紧要的就是开心。你饿不饿,我泡碗方便面给你吃啊?”
佐伯伽椰子:“咯……呃呃呃。”
明明还是气泡音,虞柠却诡异地听懂了她的意思——最次也应该是冷冻鲜面条吧! 很显然,前家庭主妇对这么凑合的安慰不太满意。 但是她假装没听见。 有就不错了!不要整得那么麻烦! “你看,咱俩闹出好几次波折还没出人命,算是很有缘分的。”
她继续劝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知道什么是双赢吗,就是你不杀我,我赢一次;有事你帮我,我再赢一次——”
看着伽椰子无声投来的死亡视线,虞柠连忙改口:“啊不是不是,这种事是相互的嘛,你帮我我也会帮你呀。不管是情绪价值还是暂住服务,尽管找我,我超在行。”她十分真诚地向对方伸出了手,“你觉得呢?”
伽椰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女鬼的面容在惨白中泛着极其吊诡的淡蓝色,已经快干涸成褐红的鲜血从她额头和眼角淌落,瞪圆了的眼睛周围是浓重的黑眼圈,被血渍黏在脸上的发丝乍一眼看去就像裂纹般将五官划分得四分五裂。但如果忽略掉这些,佐伯伽椰子的长相完全足以称得上清秀起步——虽然,呃,需要忽略的东西有点多。 虞柠也静静等着对方的答复,表面淡定如斯,心里早已悄悄唱起了《忐忑》。 终于,一点与冰块别无二致的冷意贴上她的指尖。 这一次,是伽椰子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牵手成功! 眼前的场景也在刹那间产生了斗转星移般的变化——尽管陈设截然不同,可墙壁与家具的由旧转新俨然有了些时光倒流的既视感。她总算是脱离了佐伯老宅的幻象,重回到原先所在的那栋“安全屋”的客厅,至于佐伯伽椰子,还保持着半趴卧的姿势倚靠在她正对面的墙角。 “虞柠?虞柠?!”
莫名其妙就找不见同伴人影的薛尉正在大呼小叫,“虞柠同学!你人呢?”
他的目光瞬间捕捉到突然出现的虞柠,还不等诧异,已经下意识松了口气: “太好了,原来你在这——我靠啊啊啊啊啊啊?!”
虞柠第一次知道人真的能蹦三尺高。 薛尉被她身旁的伽椰子吓得差点窜上天花板,哪怕落了地也在捂着自己扑通扑通就要跳出来的小心脏,指着她俩以及甚至还没有松开的、交握着的手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我我我……你……她……”他在看到伽椰子似乎不再有攻击的意图时稍微安定了一些,“到底怎么回事?”
“行,”虞柠决定言简意赅地概括一下,“我长话短说吧。”
“我刚刚被她拖进了佐伯家的幻境里。”
薛尉恍惚道:“啊……然后?”
“然后我们两个决定和平共处了。”
薛尉:“……省略太多了吧!”
同样愣神的还有方才显然也在四处寻觅亲闺女的她爸(的手),那双爬到灯顶上做搭凉棚状——不是,这种事情不要设身处地啊,她肯定不可能藏在那里吧——的断手一回过神就又开始在小本本上奋笔疾书。 所以说到底在写什么呢? 可惜眼下她没时间去实践自己的好奇心,薛尉前面的呼喊已经足够惊动房屋另一侧的那组,更别提他之后那声堪称凄怆的惨叫。匆匆赶来的二人急忙推开走廊门,刘嘉卉慌道:“柠柠,没事吧——呀!”
伽椰子在他们赶到的期间默默松开了握住的那只手,但她不见敌意的态度足够说明太多问题。白曜要比另外两人都平静一些,不过他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有点迷惑地问:“这算……解决了?”
“呃,”虞柠语气飘忽,“大概吧。”
她还持怀疑态度。 稍微一放松下来,被肾上腺素盖过去的疼痛就立马上涌。虞柠倒抽了口凉气,好在她边上就是那架钢琴的琴凳,她自己扶一把的力气还是有的。也用不着同伴见状不对来帮忙了,她坐在了凳子上准备先缓上一缓,低头就在椅面下方看到了张苍白的小脸。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买一赠一。 佐伯俊雄那黝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大概是因为妈妈就在不远处,他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这里——他手指抓着膝盖蹲坐在琴凳下,眼袋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肤色与他妈妈如出一辙的黯淡。 虞柠从他的眼神中看懂了他想说的话。 ——猫呢? 俊雄张开嘴,又冒出一声诡异的猫叫。 ——我猫呢? “它很可爱。”
虞柠压低声音,“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它的。”
佐伯俊雄:“?”
他正要再次张口,也许是尖叫,也许是别的什么——但说时迟那时快,虞柠飞快地掀开琴盖,一把抓住他放在膝上的右手,胡乱地在琴键上弹了几下。 钢琴从来没有经过校准,那杂乱无章的音符只能称得上不难听,这也拦不住有心之人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孩子很有音乐天分,”虞柠严肃地转向还在角落的伽椰子,一本正经地问,“考虑过让他学钢琴吗?”
……谁会信啊! 薛尉第一反应就想吐槽,结果回头看见孩子他妈那呆滞的双眼亮了起来,一脸看到可塑之才的希冀。 佐伯俊雄:“?”
佐伯俊雄:“??????”
一时间,不懂钢琴的和从小练琴的都沉默了。 你可做个人吧。 “诶,”反倒是杰克兴致勃勃地指着自己问,“我能学吗?”
虞柠:“……” “算了。”
他马上又自我说服了,“我的时间还要用来挣急支糖浆呢。”
绷带杀人狂一想到这个就心情很好,乐滋滋地摸出那瓶还剩下一大半的糖浆,以完全不符合他一般作风的轻柔动作拧开了瓶盖。他小心翼翼喝进一小口,然后开始默默品尝着它留下的余味。 这大起大落的发展属实看得人傻眼,其余三人来不及感到恐惧就陷入了对俊雄即将到来的灰暗练琴生涯的同情,还得分出精力来思考事情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简直不要太难以置信。 “我放弃思考了。”
薛尉死鱼眼道,“总之我们是可以安全回去了?”
“……未必。”
反而是最先提过类似问题的白曜在短暂的思考后,出言否定道:“不是还少了一个出场的角色吗?”
薛尉一愣,循着他的说法也回忆起来,“是啊!”
“那个丈夫?我记得之前是说他杀了妻儿——”刘嘉卉有点不知所措地瞥向还留在这里的伽椰子和俊雄,“啊,对哦,死后的人都会被困在那座房子……不过这不应该也在怨念的驱使下吗?”
虞柠犹豫了下,“不好说。”
不同版本的设定不太一样,佐伯刚雄的死因有所不同,她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那也正是她感觉一切没有完全结束的原因。 而看伽椰子的表现,她似乎不太乐意提起自己的死鬼丈夫。 “我能想起来一点,”白曜回忆道,“那家伙的脾气应该是……” 他的话音停住了,在有异常的声音传来时保持安静似乎是人类的一种本能。除了他自己,其他人也听见那像是钝器与地面互相摩擦的响声。 虞柠已经知道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可以确定佐伯刚雄不是由伽椰子驱使的了,因为她的耳边又响起了令人不安的音乐。 不同于伽椰子安静中透出恐怖与危险的BGM,沉闷的鼓点营造出的氛围如此烦躁,似乎无形地勾起了蠢蠢欲动的怒火。只听这音乐就分辨得出它属于谁,而伽椰子发出了警告似的气泡声,接着,在那一两分钟的时间里,那预示着的危机就露了面。 安全屋的正门忽然一震。 斧刃与金属碰撞出尖锐刺耳的鸣响,然后是木头碎裂的声音,一行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出地交换着眼神,看着那只嶙峋的手猛地推开了门。 被一斧头一斧头砍坏的锁头摇摇晃晃地挂在破损的门栓上,剃成寸头的男人双眼发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门内。他满是胡茬的脸颊上还沾着干结了的陈年血迹,衣服也因为浸透了血污而看起来像是脏兮兮的一团。 兴许因为仍处于灭了自家满门又准备去“奸夫”家寻仇的精神状态,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手里拖在地上的斧头在地面蹭出一道同样脏污的痕迹,抬起猩红的双眼向面前的众人望去。 “嘿,哥们,别那么暴躁。”
杰克本来也离得最近,他大大咧咧地一步两步晃悠过去,大约是本来就心情很好,甚至大方地举着自己那药瓶向男人挥了挥,“喝点急支糖浆压压惊,我找个杯子分你一口?我跟你讲,这滋味绝——”
空气中回荡着清脆的响声。 杰克的手举在空中,保持住了被对方一把拍开的动作。杀人狂被绷带限制住的笑容都还没有收回去,而是就这样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边。 原本还来不及完全拧好的瓶盖滚出很远,而塑料瓶身横倒在地上,里面颜色暗沉的急支糖浆汩汩流出了一大滩。 佐伯刚雄当着他的面,一脚踩扁了那个药液所剩无几的空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