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吹响,将士们集结完毕。顾云对着身旁的夙凌说道:“走吧。”
顾云朝着大队的方向走去,手腕突然被熟悉的大手紧握着,她奇怪地转过身。夙凌的脸色异常凝重,盯着她的鹰眸黯沉而幽深。半晌,他无比认真地说道:“我真的没嫌弃你!”
顾云一愣,他还在想这事呢?她都说了不是为自己问的了,虽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但是不可否认,夙凌眼中急于解释的紧张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反手握住那双温暖的大手,低笑道:“我知道了,走吧。”
看着两人牵着手离去的背影,三位夙家长辈相视一笑,夙家喜事将近了吧。大军几乎是日夜行军,七天之后,终于进入东海边城冒城。为了不惊扰到城中百姓,夙将军没有进入城内,绕行城郊朝着东海驻军的营地赶去。一路上,很多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村民慢慢地往冒城的方向走,高高飘扬的夙家军旗让一张张悲哀、惊恐的脸上又燃起了点点希望,但是大军行进速度很快,村民们只敢远远地看着。这些人应该是从海边村落里逃出来的难民,他们中不少是走路都踉跄的老人,若不是真的没法活,他们也不会选择离开生活多年的家园。“是夙家军吗?夙将军!夙将军——”凄楚的号叫声几乎淹没在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中,一位六十来岁老妇人不要命似的朝着夙凌战马的方向跑去,几次差点跌倒,却仍是不肯放弃。听到叫声,顾云勒紧缰绳停了下来,夙凌也勒紧缰绳回头看去。老妇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队伍前方,扑通一下重重地跪在粗糙的石子路上,“夙将军,您要为我们作主啊!我闺女她死得惨啊!夙将军!”
老妇人也不管马上的人是谁,只知道磕头,咚咚的声音听得人心酸不已。夙凌眉头微皱,朝着韩束挥了挥手,韩束下马,跑到老妇人身边,搀着她的胳膊急道:“老人家!你快起来!”
手被拽着,老妇人没能再继续磕头,前额上殷红的血和着泥沙一点点往下流淌,泪模糊了双眼,沙哑的声音揪心地哭喊着:“老头子和闺女都死了,都死了!我一个人还活着干什么!”
常年在海边劳作如刀割一般的皱纹深深地刻在这张悲怆的脸上,凄厉的哭声如一把把带刺的尖刀一下下地刺入每一个将士的心。行军多日,将士们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似乎在这一刻涌进了一股悲愤的力量。韩束人高马大,却也不敢强拉老人,劝说了几句,老夫人根本没在听,仍是半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地哭诉着。顾云翻身下马,走到老妇人身边,抱着她的双臂,使巧劲将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老人家哭得悲切,干瘦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顾云沉稳地朗声说道:“老人家,夙将军一定会将那些匪类铲除,还你们一个公道和宁静的生活。”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公道和希望,这些或许才是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夙将军,救救我们!”
路旁一直默默看着的村民们也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多日来的恐惧和悲哀在这刻爆发出来,哭声由低泣变成号啕大哭。夙凌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黯沉到后来的冷戾,就连他腰间的赤血也感受到他的怒火而红光微闪。“大家都起来吧,先到冒城避一避。”
顾云将老妇人扶到其他村民附近,大军继续向营地赶去,行进的步伐明显又加快了几分。东海营地驻扎在离海岸线十里远的地方,这里长驻军只有不到两万人,若不是这次海盗猖獗,这座边陲驻地绝对不会迎来夙凌这样的大人物。远远看见夙家军的旗帜,驻军将领乔麟封早早地等在驻地外,一见夙凌立刻迎了上去,单膝跪地,“夙将军。”
夙凌下马,丝毫没有寒暄的意思,冷声说道:“到帐里再说。”
一行人进了主帐,一群壮汉之中唯一的女子显得特别突兀,乔麟封在游弋耳边低声问道:“她是谁?”
“皇上亲封的军师。”
游弋话才说完,没有意外地看见乔麟封脸色微变,满目的不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皇帝老子搞什么,他以为打仗是在玩?!乔麟封心生不满,但是连夙将军都没有说什么,他也不能怎么样,自动忽略顾云,乔麟封直接将她安排到了最靠门边的位置。顾云微微挑眉,虽然她是比较喜欢这个位置,但是这位驻地将军居然对她这个“御封军师”这般不待见,可见是性情中人。顾云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黝黑的皮肤,精瘦的身材,看他与游弋不时耳语,此人应该是个随和的将领,就不知道领军打仗的能耐如何了。才刚坐下,韩束终于忍不住怒道:“现在海盗到底有多猖獗!”
大军越往驻地走,越是心惊,附近的村落几乎都没人了,到处是打砸抢烧之后的残骸。乔麟封站在主帐中间,脸色凝重地回道:“他们一般隔三五天就会上岸洗劫一次附近的村落,我军已经派兵驻扎在海岸边,但是他们总能找到驻扎军队最薄弱的地方上岸,烧杀掳掠之后徜徉而去。凡是出去追击的战船不是伤亡惨重就是有去无回,我军已经损失了四条战船了。”
作为驻军主帅,他很惭愧,但是这次的海盗实在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