篾青淡淡道：“昆仑印被盗之时，我苍城派弟子就看见了偷盗之人。你替他揽责，他救过你的命？”

楼云溪点点头。“救过的。”

她顿了顿，又立刻补充：“但我也不是替他揽责任，而是昆仑印确实是我想偷。虽然偷盗的人是他，但其实一切都是我授意！”

篾青师尊既然卖仙医谷几分薄面，就算要惩罚她，定然也不会要她的命。反正苍城派弟子只看到她拉着墨见川一起跑，并不知道她和墨见川的关系。只要她一口咬死是自己主谋，他们也没什么办法。篾青眸光一沉，“楼云溪。你以为我是傻子么。”

她真以为她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楼云溪：“不敢不敢，晚辈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眼下篾青也拿不出他们不是同伙的证据不是么？篾青冷笑一声。袖袍一挥，昆仑印再次显现在楼云溪眼前。这次昆仑印照映的不再是三山五湖，而是它在宝阁之中被偷盗的过程。整个过程都清清楚楚，连楼云溪是什么时候找到墨见川带他闯入禁地结界都照的明明白白。但楼云溪头铁。楼云溪嘴硬！楼云溪说：“这只能证明我来接应他！”

篾青微微拧眉。无尘老头这个弟子的脸皮未免忒厚。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再一挥手，照映的影像里就出现了楼云溪的声音。“这是什么？”

“苍城派的镇山之宝，昆仑印。”

篾青：“你主使他去偷昆仑印？主使之人还能拿着昆仑印问这是什么？”

楼云溪：“……”哇，没人告诉过她昆仑印还有录像回放功能啊。这录像还连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太坑了！就在这时，楼云溪在照映的影像里看见了一抹天青色的身影。“这是……”楼云溪凑近端详片刻。画面里她和夜姬厮斗之时，鬼火几乎照亮了全部结界，也是在那时鬼火的光芒照亮了结界上空篾青的身影。楼云溪蓦地转身指着篾青：“你早就在结界里！”

篾青淡淡道：“是又如何？”

楼云溪问道：“你在结界里为何不早早出手，非要等到我们筋疲力尽再镇压魇神？”

她说篾青怎么能来的那么及时。原来他一直在暗中旁观！篾青道：“你们偷盗苍城派宝物，还闯入了禁地，我还不能给你们点苦头尝尝？”

楼云溪：“……”这……这确实是他们理亏！篾青笑道：“怎么不说话了，狡辩完了？”

楼云溪：“……”不是她不想狡辩，实在是铁证如山，她无从辩白。墨见川也真是，偷个普通点的东西不行么？非得挑苍城派最重要的宝物偷，她想保他都保不住！楼云溪思来想去，一咬牙跪在了篾青面前。她伸手扯着篾青的道袍，恳求道：“篾青师尊，此人我今日必须要救。”

篾青冷漠地犹如九天神祇，“你有什么本事能救他。”

“我没有。”

楼云溪低头认输，“灵力修为，我都比不上您。”

篾青没有看她。“但您若进过他的梦境便知他偷盗昆仑印是迫于无奈。若昆仑印没法帮他，他也会原样奉还。他没有恶意。”

篾青双眸抬了抬。此话倒是不假。篾青：“那你说说他的不得已是什么？”

楼云溪说：“锁灵枷。他被奸人坑害，身体里被打入了许多锁灵枷。只有极其强大的力量才有可能破除那些封禁。”

篾青神色一凛。锁灵枷乃文史秘法，从不外传。这个人身体里有锁灵枷，恐怕也不简单。而且，她管云启国的掌权之人叫“奸人”？胆子还真不小。篾青道：“但若就此放过他，岂不是叫人以为我苍城派好欺负。”

楼云溪立即道：“他偷盗宝物自当受罚。只求篾青师尊饶他一命，剩余惩罚我替他受。”

楼云溪刚说完，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臂上。墨见川竟然醒了。他脸色苍白，虚弱地看她，“云溪！起来！”

方才的话他都听到了。但他不想楼云溪为他下跪求人。“墨……”她想叫他的名字，却听他认真地再次说道：“起来！”

他认识的楼云溪向来不是卑躬屈膝的性格。不论是面对乌衣特使还是楼擎天，她都能咬牙一战，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她不该跪，她该骄傲地活着。篾青眼底闪过几分玩味。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还有空在乎楼云溪的尊严？难不成她的荣辱比他的生死重要？篾青故意讥讽道：“我竟不知仙医谷弟子的膝盖这么不值钱。你师父解无尘可从未下跪求过谁。”

墨见川心头好似闷闷地挨了一拳。他爬起来，用力地拉着楼云溪，愤怒道：“起来。”

他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需要楼云溪为他兜底。他不想看到楼云溪求人的样子……楼云溪蓦地撇开他的手，恼道：“你别说话了！”

几年不见他的脑子怎么这么不清醒。都什么时候了，要这两个膝盖能救他的命吗？只要她自尊自爱，跪三五个人算什么？相反，她若不自爱，就算一辈子没跪过别人也一样被人瞧不起。楼云溪：“真为我着想，你以后就少自作主张，少惹点麻烦吧。”

墨见川一愣。“以后”。她是希望他们之间有以后的。楼云溪抬头看着篾青说：“我师父济世救人，但求一个问心无愧。我如今做法，亦是在求不辱本心。”

她看了墨见川一眼，“我知他过往，知他立世艰难。不能不救。”

篾青问道：“所以你甘愿下跪，哪怕此举会让你以后都抬不起头？”

楼云溪坚定道：“只是下跪而已，三寸膝盖没有一条人命重要，我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

篾青怔了片刻。多少修炼之人都拉不下一张薄面，她倒是看得开。瞧她此番做派，他倒是明白了离阳结界为什么困不住她。篾青：“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做？”

楼云溪怔了怔。迎上篾青洞穿一切的目光，她心悸了片刻。“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