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全双手抱头，安静的坐在那里，可他的表情却一变再变，挣扎且恐惧着。小李要出声，却被季年按住了胳膊，最后他抿了抿唇，拧眉观察着马国全的一举一动。审讯室隔壁的小房间里，赵成峰隔着单面玻璃看的有些着急。“别着急，现在各种证据都指向马国全，就算他不肯开口，他谋杀的罪名也逃不掉。”
看出赵成峰的急躁，林文浩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赵成峰耸了下肩膀，甩开了林文浩的手，神色间尽是烦躁。“林哥，你想的太简单了。”
重重的叹了口气后，赵成峰咬紧牙关，说道：“就算所有证据都指向马国全，但只要到了法庭上，他坚决不肯承认，甚至还反咬我们一口，那这案子就不算完！”
一想到马国全的不配合，很可能会造成他说的这种情况发生，赵成峰就更加担心了。杜若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听到林文浩和赵成峰的对话后，她若有所思的盯着马国全看了一会。“我可以试试吗？”
杜若突然出声，惹来了林文浩和赵成峰的注目。“你？”
赵成峰瞪着眼看她，言语有些结巴的说：“杜法医，你想做什么？”
细长的手指在桌面话筒上一戳，杜若垂眸轻言：“我或许能让他开口。”
林文浩和赵成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赵成峰抿着唇，想到季年审讯前对自己的交代。在听说杜若会来旁听后，季年就猜想她或许能帮上忙，所以提前跟赵成峰打好招呼，让他配合杜若。原本赵成峰没把这话当回事，但现在杜若主动开口提出帮忙，赵成峰只能照季年的吩咐办事。“可以。”
不顾林文浩吃惊的表情，赵成峰走到杜若身旁，“这是话筒的开关键，只要按下去，你的声音就能传到那边去。”
杜若点点头，手指立马按住了开关键。“镜子。”
审讯室中突然出现女人的声音，又冰又冷的嗓音，和毫无情绪起伏的声调，让人猛地一听心里不由一慌。季年和小李的表现还算正常，但马国全明显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抱着脑袋的双手缓慢的放了下来，最后搁置在椅子扶手上，黑沉沉的瞳孔剧烈震动着，脸上写满了恐惧的神情。“啊——”马国全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零散的不成调子。冷光灯下，马国全脸色发青，如筛糠一般全身颤抖着，突地身子一歪。只听砰地一声，马国全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那声响大到让人一听就觉得疼，可马国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倒地就蜷缩成一团，两眼睁得大大的，嘴巴半张着，破碎的不成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季队，他这是……怎么了？”
小李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慌乱的看向季年，“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季年缓缓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单面玻璃的另外一边，林文浩和赵成峰在马国全摔倒之后，齐刷刷的看向杜若，两人都不明白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杜若却知道，马国全根本不是怕了她的突然开口，而是“镜子”两个字，能让他回想起一些诡异的事情。定了定神，杜若怜悯的看向马国全，再一次缓慢的开口。“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与前一次不同，这回马国全听完了杜若冷冰冰的话后，因抽搐而蜷缩的身体瞬间绷直了，整个人硬邦邦的侧躺在地上。他面色由青转白，眼底只剩下惊吓，转瞬间又化为了绝望。“呜——”马国全突然双手捧住脸，低声呜咽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的指缝间溢了出来。他哭的很突然，也很悲恸，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那么伤心，那么难过，甚至还有些发泄的意思。杜若看着，指尖松开了开关键，然后安静的站在那里。赵成峰注意到季年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他急忙问杜若：“杜法医，这是怎么回事？”
碾着脚尖，杜若不吭声，眼皮微微垂着，模样有些落寞。马国全为什么哭？因为杀了尹歌之后，他每天每夜都遭受着精神上的折磨，甚至总是在午夜梦回时看到尹歌的身影在四周徘徊。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让他联想到是尹歌对他的折磨，所以，他变成了胆小的人。但他怕的不是人，而是已经死了的尹歌。对尹歌的恐惧，因为真相，被马国全掩盖了。可时间一长，压抑的恐惧如野草一样疯长，终于到了冲出枷锁的一天，直逼马国全的神经。所以，他看见了尹歌。哭着的，笑着的，质问着他的尹歌。那个阴魂不散的尹歌，如影随形，随时随地都会现身，让他看到一个恐怖且充满怨念的她。这些，马国全知道，杜若也知道，但杜若却不能说。“杜法医。”
赵成峰为难的看向杜若，“就让他这么一直哭？”
“哭完他会说的。”
杜若十分笃定这件事。赵成峰本能的不相信，可看杜若的模样，他余光瞥向单面玻璃，却发现季年正透过玻璃看向杜若的方向。真是奇了怪了！赵成峰暗中咂舌，单面玻璃只有他们这边能看到审讯室的情况，可季年那锐利的视线，就好像能清楚知道那个位置站着的人是杜若。杜若回答完赵成峰的问题后，转身就往外面走。“杜法医，你不等马国全讲述作案过程？”
赵成峰纳闷，明明是她提出来要旁听的。一手扶着门把手，杜若脚步微顿，轻轻晃了晃脑袋。马国全的作案过程，杜若都知道，她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没必要再留下来。眼看着房门缓缓合上，杜若的身影消失不见，林文浩始终收不回视线。赵成峰还在奇怪，下意识嘀咕出声：“这个杜法医，还真不是一般奇怪啊！”
是很奇怪。林文浩心中认同，但脑中浮现出杜若呆萌歪脑袋的模样，嘴角又不自觉的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