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听了这番话，眉头一点点变得紧锁，他内心非常震怒：一个村霸出身的孙老六，竟然可以把村委会占为己用，又先后把公安分局的局长、税务局局长拉下马，甚至还利用法院的司法程序为自己谋取私利，让人不能不为之心惊胆战，可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人还是制度呢？“继续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白启让他继续说下去。胖子低下头，翻着眼皮望向白启，小心翼翼地问：“领导，我这能算检举揭发、戴罪立功吗？能争取少判几年不？”

胖子心眼不少，他怕白启作不了主，说话时，还朝监控瞄去。“少废话，快说！”

白启变得很不耐烦，他知道现在要争分夺秒。“哎，好，我接着说，据我所知，孙老六私下也学着别人做着放贷款的生意，套路贷嘛，借十万，让人打二十万的欠条，可他的目的不仅要钱，还要别人的房子，当本金和利息滚到一定金额的时候，他会拿着欠条去法院起诉，让法院去执行拍卖对方的房产，这拍卖房产一般是放在网上给大家一起竞拍，可孙老六会让手下去骚扰恐吓有意向的买家，他通过公安分局的蔡程查到买家的信息，去砸窗户、堵锁眼、扔臭鸡蛋、要挟，什么损招都能用，逼迫别人都不去买，按照规定，法院拍卖的房产如果流拍，法院可以降价百分之20％再次拍卖，司法拍卖可以拍三次，每次最多可以降价百分之二十，这样，孙老六最后不管是自己买下房子，还是选择以物抵债，都可以用市场价一半的金额拿下房子，然后在自己开的房产中介里卖出去，一套房子的市场价值如果是一百万，他就可以净赚五十万！二十套房子就是一千万啊！”

白启问：“你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胖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门，回答道：“给孙老六搭上金沙公司的财务后，他半卖半送了我一套房子，这些都是那天他酒后告诉我的。”

问话持续了半个小时，白启才从羁押室离开，一直在显示器前录听对话的李辉见白启有些心事重重，问道：“要不要派人去法院调查一下？”

白启坐了下来，用手掌贴合在自己的脑门前揉搓，舒缓自己的疲惫感，他摇摇头说：“这件事不能由我们的人去查，我等会联系一下马金川吧。只是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慌。”

李辉说：“看你出来之后脸色就不太好，怎么了？”

白启放下手臂，用四个指间有节奏地轻敲桌面，他对李辉说：“他交代的情况你也听到的吧。你不觉得奇怪吗？孙老六农民出身，学历也不高，混上个村主任，贪点经费做个村霸，这都不稀奇。可是照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他涉黑涉恶，非法圈地，而且我刚刚才发现，他名下的公司企业也不是随便乱开的：经营物流公司用作增值税发票税点买卖；开进口超市，是为了在海关套现；做房产中介，是为了处置司法拍卖所得的房产！他还能把蔡程这些人牢牢绑在自己的身边使唤，你觉得这是个普通村霸可以做到的吗？”

“我也想到了。”

李辉点点头补充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月前省厅接到的举报信中说，孙老六是去年开始非法圈地，强制收购土地房屋建造生态公园。可前不久，我听说政府征收博望村土地的批文竟然下来了，孙老六霸占了土地就等于霸占了征收土地的补偿款，这未免也太巧合了。难道他的背后，有一个熟悉司法、手眼通天的人？”

白启明白李辉的意思，他在提醒自己，孙老六的背后极有可能有个位高权重的人在给孙老六指路。白启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万年不变的中山装，眼神中没了往常的狡诈，不大却深邃的眼眶里透着坚定。“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人，我只知道我们的背后是国家和人民！无论什么人、什么地位，什么时候，法决不能向不法低头！他背后就是只真老虎，我豁出去也要撕他一层皮，干就行了！”

“是！我马上去彻查孙老六的所有联系人。”

博望村那头，向庭安跟着孙老六来到了物流中心，虽然天气寒冷，雪下也得很大，物流厂的工作依旧没有停下，许多穿着棉袄的工人都在忙着把快递和搬上货车，但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还有三三两两看热闹的村民聚在屋下聊着天。秦柏和周雯冒着大雪在沿街对面，暗中看着向庭安走进了物流中心。周雯迈腿就要过去，被秦柏拦住了。“你要干什么？”

秦柏问。“我要做我的工作，我得去找那个孙老六。”

周雯说着就往前跑。“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秦柏硬是拽住了周雯，他指着物流公司门口的保安说，“再说你觉得你进得去吗？孙老六要是想见你早见了。”

周雯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可是她不明白，孙老六为什么看起来对向庭安很客气？周雯想，也许可以利用向庭安查到一些东西，便问秦柏：“那个跟孙老六一起进去的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秦柏觉得很奇怪，瞪大眼睛问：“怎么？你不认识他？”

周雯觉得莫名其妙，说：“我怎么会认识他？”

“是你侄女苗秀介绍我跟他认识的！说他破案很厉害，应该是警方的人。”

“警方？”

这下周雯觉得更不可思议了，她怔在原地暗想：一会是马金川的拳手，一会是记者，现在又是警方，这个向庭安年纪不大，身份倒是挺多面。不过既然跟苗秀熟悉，那我干脆就找苗秀打听吧。周雯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苗秀打过去，突然手机显示有一个来电号码。周雯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马老板，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马金川慢悠悠地说：“现在有人可以证明孙老六和金沙集团的债务是虚假的，我可以帮你拿到证据，而且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些信息，都是关于孙老六的，有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