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蒋如聿照常上班下班,却不想,周安安小姐根本没有被他昨天的严词拒绝打击到。蒋如聿刚回家,一眼看见她坐在客厅里正在陪母亲喝茶。母亲为人谦和,向来最顾及面子和给人体面。尤其两家相交这么多年,又办了名义上的婚礼,出了这样的事,身为女人,她自然不好赶周安安出门。蒋如聿知道周安安是抓住了母亲这个心理,故意来家里软磨硬泡的。为防止她多想,他直接走过去告诉她:“婚礼不做数,别说你没出席婚礼,就算出席了,没领证,你我在法律上仍旧没有一丝一毫关系。周安安,是你们周家刻意卖不合格产品给我们,不顾及后果不顾及两家人颜面在先,我们先礼后兵,没资格怪我们无情。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到蒋家来了。现在我们是对立关系,你过来,于双方名声都有影响。而且我根本不会因为你的到来改变主意。所以周安安,你省省吧。还是把自己尊贵的自尊心捡起来,回去好好想想接下去公司的事情怎么处理。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儿,徒劳无益。”
周安安先是主动在他面前拉下脸,要求突破关系被拒。再然后是追到家里来舔着脸求复合,当着他母亲的面被拒。一而再的拒绝让她面子尽失,耐心全无。她当即火冒三丈站起来跟蒋如聿对呛:“我们俩有没有关系,跟你在一起会不会影响名声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别忘了婚礼是真的公开举行过!蒋如聿,现在在全南城人的心里我都是你老婆。你让老婆的娘家跟你对簿公堂,让老丈人因为你锒铛入狱,不怕被天下人嗤笑?”
蒋如聿冷静看着暴怒的她:“你是我老婆?你跟我举行过婚礼?周安安,别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心里还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一个人知道有什么用?指望我出去跟天下人解释?指望我昭告天下我们的关系,还你一个清白正直的名声?蒋如聿,你不肯放过我爸,觉得我能饶了你?”
蒋如聿八成是早就料想到她的这招了,她说完,他丝毫没有被触怒。高贵冷艳的往对面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蒋如聿淡淡看着周安安:“饶不过便饶不过吧。随便你想怎么样。我蒋如聿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被人威胁,你也不例外。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我都接着。顺便实话告诉你周安安,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对手。对手越愤怒越失控越让我觉得有挑战性。恭喜你,成功挑起了我的斗志。”
周安安被气到暴怒离开。为防止她离开以后真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思考了一下,蒋如聿想起个人。他打电话给助理,让他帮自己查查周安凝的生平经历,现在家庭情况,居住情况,财务收入情况。很快,助理回电话给他:“据说周安凝是周先生年轻的时候生活荒唐跟一个酒吧卖酒女生的。当时那女的八成存了,生下儿子就可以鸡犬升天的美梦,偷偷瞒着周先生把孩子生了下来。结果生下来以后是个女儿,家里周太太看得又紧,女人见没有好处可捞,便丢下孩子独自重新开始去了。周安凝从生下来七天以后就被送回老家给老太太养。一直养到大学毕业,直接进了安泰,周先生再没管过她。”
蒋如聿皱眉听着:“消息哪来的?可靠吗?”
“公司安保部的一个安保队长是周安凝同乡,他说因为周先生身份特殊,周安凝的故事在当地小镇挺出名的,几乎人人都知道,可以随便过去打听。”
“这么说现在家里只有周安凝跟奶奶两人?”
“是。周安凝来南城工作了,奶奶还在老家。”
“她财务状况如何?”
“公司给她的现阶段薪水是4800一个月。除去保险差不多一个月四千。她自己在外面租房子,财务状况应该不是很好。”
“没有其他收入?”
“应该没有。公司单休,一周上班六天。除去每天的正常八小时,技术部平均每个月加班20小时左右,她从来不请假,应该不做兼职。”
蒋如聿明白了,沉思了一下,最后问助理:“知道她现在住哪儿吗?”
“知道。人事部刚登记的新地址,才搬过去一个月。您……”“发过来给我。”
“好的。”
“把她电话号码顺便一起发过来。”
“知道了顾总。”
电话挂了,很快,蒋如聿收到助理发过来的消息。衡山路……他口中默默品了那垃圾的地址一阵,抓着手机站起来跟保姆交代:“有事出去,今天晚上我不在家里吃饭。太太那边打声招呼。”
说完他就开车出去了。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出现在破败陈旧的衡山路街面。对这里的地势实在不熟,打听了一路地址都找不到他要去的具体地址。在街上徘徊了一阵,确定自己不可能找得到周安凝房子,蒋如聿停下车子给周安凝打电话。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周安凝正好从附近地摊上买菜回来,听到手机响,抓出来一看,南城本地陌生号码。抱着疑惑的态度接了,没成想对面的声音那么熟悉。“周安凝。”
“嗯?”
“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买菜。你是……”“蒋如聿。”
“……蒋总……怎么这时候突然打电话给我?是工作上有什么事吗?”
“嗯。有事找你。我现在在衡山路。你家住哪儿?”
周安凝本来边打电话边走路。走着走着,路过街角,她突然停下脚步:“……你在衡山路?你怎么……我家……你是不是开一辆黑色奔驰?”
“没错。车牌号南A88066你看见我了?”
蒋如聿拿着手机往两边倒车镜看,看去左边,发现镜子里远远站着熟悉的,每天穿一套蓝色通勤装的周安凝。他把电话挂了,手伸出窗外,冲她招招手:“过来。”
周安凝十分诧异蒋如聿的突然来访,生怕他待会儿心血来潮要去自己家里坐坐,心里局部不安挪着脚步朝车边走了过去。蒋如聿一只手臂搭在车窗上,一只手把着方向盘,身上穿着白天的西服套装,头发仍旧是白天的背头发型。衣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头发乌黑油亮一丝不苟。典型的社会精英青年才俊模样,优雅得体,让穷人看了忍不住自卑感连连。手里提了两个廉价蓝色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的土豆,拳头大小,只有四个,统共三块钱。一个里面装着两把青菜,已经卖到最后了,叶子破烂枯黄,一块钱一把。这些五块钱的菜足够周安凝一个人吃上两天。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但是突然拿着它们出现在老板面前,周安凝总觉得全身都不得劲儿。手往背后缩了缩,她垂眼不敢看蒋如聿:“您路过这里?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事情?”
蒋如聿没回答她,眼睛在她板正工整的通勤装裤脚和那双每天都出镜,鞋头已经微微有些掉漆的黑色皮鞋上扫了一眼,“你住附近?”
周安凝:“……您有什么事吗?”
“难得路过这里一趟。不请我去你家里坐坐?”
“……我家……我家是租的,房间小,也没什么家具,平时没时间收拾,又乱又脏……”蒋如聿抬眼起来看她。白白净净的脸,未施粉黛。头发扎着简单的马尾,眼睛清亮透明。眼里那点局促和疑惑,明晃晃全显在眼珠上了。跟自己不熟,摆明了不想让自己去她家。蒋如聿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就是假装不懂,“我不介意。今天路过这里就是来关心员工私下生活质量的。你家里是大是小,是脏还是干净,跟我没有关系。”
“……”周安凝只能指路给他。巷子太窄,车子开不进去。蒋如聿看了看她指的路,选择把车停在路边。推门下来,二人步行过去。蒋如聿脚步不紧不慢跟着她,周安凝尽量把袋子缩到背后。“你吃饭了吗?”
走了两步,蒋如聿突然问周安凝。“没……吃过了。”
周安凝生怕说还没吃饭,老板大发慈悲要请她出去,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她选择撒谎。谎话撒的太过低级,蒋如聿看得一清二楚:“哦?这么早就吃完饭了?吃得什么?”
“炒粉。”
“什么炒粉?”
“炒河粉。”
“什么是炒河粉?”
“……”周安凝忍不住扭头过去看他,心里颇有几分无语。“炒河粉就是……一种宽宽的,类似面条的东西,放到锅里炒炒,出来撒些葱花和香菜,当快餐卖。”
“哦。”
蒋如聿假装听懂了。“好吃吗?”
“……您想吃?”
“我只是好奇。”
“……还行吧。不是特别好吃也不是特别难吃。就普通快餐的味道。”
“你经常吃?”
“没有。这种东西吃多了腻得慌,偶尔吃。”
“一般多少钱一餐?”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这里附近一般都是四块钱一份……您怎么对河粉这么感兴趣?”
蒋如聿昂起头平视前方,神色淡淡:“不是感兴趣。说了出来做员工生活质量调查。不把你们的用餐习惯和用餐水平调查清楚,这一趟不是白出来了?”
说着已经来到了周安凝门口。说是门口,其实就是个卷闸门车库口。小小矮矮一间车库,如果不是周安凝当面掏出钥匙来开门,打死蒋如聿都想不到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会住在这种地方。装菜的袋子放在地上,门打开了,周安凝托着卷闸门底部往上使劲一推,哗啦一声,门自动卷到了底。带着几分尴尬和破罐子破摔,周安凝把袋子提起来,冲蒋如聿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就是我家。到了。要进去坐坐吗?”
车库极其低矮,周安凝162,走在里面刚刚好擦过头顶。蒋如聿183的个子,如果进去,只能猫着腰行动。看了看里面简陋但温馨的装束,瞅着周安凝把袋子藏到一个放煤气灶的桌子底下,蒋如聿头一低钻了进去。“这房子造型挺奇特的,”他尽量照顾她自尊心,用词委婉。“多少钱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