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杨健听到百川军传出的话语,心中想起往事,怒火升起。弯下身体向河岸边走去,是一个他之前选好的点。杨健离着战场三十米远,独自一人在外围徘徊,可退可进;放一箭换一个地点,是他多年的习惯,也是一个优秀的弓箭手必备素质。杨健的射击区域是以百川军为中心,辐射三十米的扇形区域。深夜视线受阻,加上怕出手误伤,埋伏距离才会这么靠近;如果是白天,百米开外他也能百发百中。杨健不再说话,半跪在离河岸不远处的草丛中,手中搭箭拉弓,寻找出手的机会。一个黑影突然跳起,杨健刚回头就已被扑倒在地,一个锋利的东西顶在他脖子上,刺进皮肉。“别动,别出声。”
杨健感到压在身上之人浑身湿漉漉的,冰凉的水浸透衣服让他感受到凉意,这才明白此人是泅河到这里上岸埋伏自己,为刚才和百川军的搭话导致自己注意力分散后悔不已。“将解药交出来。”
李澜清轻轻说道。他凭借出色的感知,判断出弓箭手不断变换出手的大概位置,趁众人没注意自己,屏住呼吸滑入川河之中,又从这里爬上岸来。本想慢慢接近弓箭手,不料他往自己这边过来。“不要说话,将解药递到我手中。”
杨健挣扎,李澜清放松一点,让他腾出一只手来,手中的匕首不曾移动分毫。这把匕首从他第一次进百川山脉便一直带在身上,今夜才有机会使用。杨健将解药放入李澜清手中,轻声道:“你想如何?”
李澜清突然捂住杨健的口鼻,膝盖撞击在其右臂上,断骨声响起。李澜清松开,杨健发出痛喘,大口大口地呼吸。这些动静已被距离近的流匪听见,一人问道:“杨健?”
李澜清提起杨健,顺手将弓挎在肩上。一手拿着匕首依旧顶住杨健脖子,一手紧紧抓在其肩头,不担心其挣脱。“杨健被抓了。”
一名流匪出声。“住手。”
听到李澜清的喊声,整个战场瞬间平息下来,全部视线集中到二人身上。李澜清挟持杨健背对河岸向百川军小队靠过去,没走多远,被夹在中间的流匪挡住,又有数名流匪走过来。“不想他死就退后。”
李澜清匕首一动,吓停流匪,又道:“头领出来说话。”
匪头子站出来道:“你就是李澜清。”
经过水泡,李澜清用布包裹的红发早已散落开。“不错。我们来谈谈。”
“你拿什么和我谈,就凭你手中挟持的人吗?”
“正是。你们已折损十几人,少了他,没机会赢的。”
匪头子突然大喊道:“兄弟们,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这小子,必有重赏。”
旋即对李澜清说道:“虽然他是个不错的人质,但不是不可以放弃。”
“刘鞑,你……”“闭嘴。”
杨健惊怒开口,被刘鞑一声喝止。李澜清记挂队友伤势,如今被流匪挡住去路,另一侧的队友又无法支援,只好道:“你让手下的人将解药送过去,我便将他放了。如何?”
“成交。”
“敢耍花样我一刀了结他。”
刘鞑抬手示意,一个四合境的流匪上前接过李澜清手中的解药,送到最前面的老郭手上。接过解药的马小飞迅速给田七、何勇服下。其余人安心不少,心神放到李澜清那边,心中均已打定主意,只要刘鞑动手,便会发动攻击。“已经按你说的做了,马上放人。”
李澜清看出刘鞑不抓到自己是不会罢休的,杨健虽已没有威胁,双方拼起来必定还会有人伤亡。自己的队友已有三人受伤,继续下去的结果是他不愿看到的。“想要人,那就跟来。”
李澜清匕首一收,单手用力提起杨健,跳入川河之中。“混账东西。”
刘鞑站在岸边气急败坏。“撤,上马追。”
“刘鞑,你想就这么走吗?”
老郭突然道。“还想打我便奉陪。”
“现在的情况你我清楚,在这呆一盏茶的时间,我便不拦你。”
众人都知老郭是给李澜清争取时间。“你真以为可以拦得住我?”
王高陵跨出来道:“能不能一试便知,我想看看天亮之前你们能过去多少。”
配合着王高陵的话,其余人气势放出,证明这不是开玩笑。刘鞑压制心中怒火。此次特意将杨健带来,料定万无一失,还是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全部上马,等一盏茶时间。”
流匪闻言,纷纷撤回,上马坐定。双方各在一边,空出了狼藉的战场,血腥味飘荡,除了偶尔马匹发出的喷息声,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刚才的一场大战给吓跑了。一盏茶时间一到,刘鞑策马跃出,经过百川军时,道:“百川军,来日方长。”
“河沙刘鞑,有朝一日,我会登门拜访。”
老郭和匪寇打过许多次交道,每支流寇的风格了然于胸,也只有河沙匪能将他们围困至此。河沙匪走后,老郭吩咐叶梦、吴元、钱凡将田七、何勇、李小曼带回治疗,他和王高陵、马小飞顺河而下去寻找李澜清。吩咐完,三人沿河纵马而去。马小飞在李澜清跳河的时候,已让极目鸟在空中紧紧地盯着,不久李澜清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三人很快来到极目鸟丢失目标的地方,马小飞指着河面中间道:“就是那跟丢的,沉下去没再出现。”
“让极目鸟跟着刘鞑一伙,我们继续顺河寻找。”
“希望澜清兄弟吉人天相。”
三人再次拍马奔出。“不想死就别动。”
寂静的河面上响起一声低语。杨健听到李澜清的警告,不敢再动,很快他便感觉到下方有东西游动,紧紧锁住藏穴,不让一丝源气泄出。两人顺河漂出很远,遇到一颗大树漂在河面,连忙爬上去,一分钟不愿在水中呆着,肚子也再装不下水了。天快亮了,正是最冷的时候,两人嘴唇发紫,手脚发白。杨健不能使用源气,忍不住地打哆嗦。若不是李澜清几次先行发现危险,两人早已葬身河底。宁进深山,不进川河。这句话在川河两岸流传已久,是无数人魂葬川河总结出来的。漂了近半夜,李澜清从没感觉这么累过,待到水下动静消失,连忙拿出只剩几块的源石吸收。杨健深呼一口气,道:“你真是个疯子,自己跳进这川河中,还要把我拉进来。”
杨健多年没有害怕过了,加入河沙匪后更是肆无忌惮,这短短的半夜比他过去几年受到的惊吓还多。“我们往南岸划,天亮后应该能到对岸,上岸后危险会少很多。”
“离北岸更近,何苦舍近求远。”
“那你下去,我们各往一边。”
杨健断了一臂,已是过江泥菩萨,如何敢舍李澜清而去。“那就到南岸吧!”
李澜清恢复力气后,趴在树上,双手并用在河中划动,大树一点一点朝南岸斜漂过去。天亮之后,两人离南岸不过百来米远,杨健也用左手帮着李澜清划。两人随着川河漂过许多弯,水流越来越急,不知后面还会有多少危险,看到岸上的山峰、密林觉得格外的亲切。离岸愈近,漂着的大树不再稳定,被水流带动旋转,溅起的河水再次将两人全身打湿。李澜清努力稳固大树,保持方向不变。离岸十几米处,已能看清河底布满各种形状的大石。只见一个巨石凸起,拦在前方,大树重重地与其撞击到一起,树上的二人跌落入水。杨健大喊,声音不断被淹过的河水盖住。李澜清见他单手挣扎,无法稳住身体,朝着河中间漂去,立即调整身形追了上去。李澜清顺势而下,一把抓住杨健,拖住他全力向右边岸上靠去。“该死。”
奋力游着的李澜清骂了一句。杨健向岸边看去,一只巨龟正趴在河边,看到两人,下水朝这边游来。“一起划。”
李澜清右手抱着杨健,两人一起用左手向下游去。湍急的水流,使两人划一下就能冲出很远,岸上的景色快速远去,巨龟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两人只顾埋头游,之后发现后面的巨龟停下,刚松一口气,却见前方出现山峰将河道分开,右边狭窄的河道看不见河面,他们已身处其中。李澜清明白前方有落差,但是已经停不下来。“抓紧了。”
李澜清大喊一声。两人身体在水中不断地翻转,一会跌落河底,一会冒出河面。不知过了多久,李澜清静静漂在水面,耳边终于平静下来,浑身疼痛难忍。杨健漂在一旁没有动静,不知是死是活。李澜清将杨健拖上岸,按压其胸口。杨健喷出一大口水,剧烈咳嗽,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伤口被河水冲刷得发白。两人躺在河岸边一动不动,身体已是疲惫不堪。唯一的安慰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射下的强光让人感到丝丝温暖。杨健左手递给李澜清两颗丹药,道:“这是疗伤的丹药。你救我几次,就先当一点补偿吧!”
李澜清接过,见他服下一颗同样的丹药,不再迟疑,将两颗丹药丢进嘴中。“源石有吗?”
杨健丢出一堆下品源石,见李澜清将源石吸收得只剩残渣,震惊的看着他。每个人的藏穴属性决定了能吸收的属性源气,一块源石中往往是蕴含多种属性的,自身只能吸收源石中相应的属性源气。杨健拿出的便是被吸收掉一种至两种属性的源石,流匪之间经常这样互换源石来吸收,而百川城中这种被吸收过的源石是明令禁止用来充当货币流通的。一堆源石吸收完,加上丹药的功效,李澜清身上的不适感已没有。杨健也恢复不少,外伤处理完,将断臂用树枝固定后,又从藏穴中拿出食物。两人分食完,钻入密林之中,顺着河流上游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