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山脉中,部落千万,在百川宗管治下,部族间的战争暴乱几乎再难见到,这些人得以修生养息,他们的子孙经过一代代繁衍,遍布出去,兴起无数村庄、乡镇、城池,原始的部落逐渐消失。有实力的大族搬进高墙大城中,实力弱小的依然过着狩猎的日子,靠着去城里贩卖、交换物资维持生活。大的战争消失,弱肉强食的规则却没有变,人与人之间,村庄与村庄之间的争斗从没断过。见财起意,杀人越货的勾当,每天都在山林中发生。眼下便有一场谋财害命的情景正在上演。细雨飘飞,天色见晚,山林似蒙上了神秘的面纱,面纱之下,两群人正在路旁对峙着。地上躺着五六具死尸,血水交织,令人作呕。聚拢在一起的七个人是山野汉子,从他们的衣着就可看出,还有一个半大小子在他们中间。另一边是六个蒙面人,呈半圆将几个汉子围住。“大麻哥,怎么办?”
一个脸色惨白的汉子凑在最前面的大汉耳边问道。“护住小崽子,让他逃出去。”
“把东西给他们吧!”
“你看他们是会放过我们的样子吗?”
六个蒙面人挥手而上,那位被称作大麻的汉子怒吼一声:“大同,带着小树走。”
闻言,六个汉子对上了蒙面人,一个看起来不足三十的汉子抱起那个半大小子顺着山道狂奔而去。见此情形,一名蒙面人逼退对手,直追奔逃的二人。被逼退的大汉拔腿上前,却被另一个蒙面人挡住去路。叫大同的汉子不过二合境,抱着一个开藏境的小子如何能逃得过去三合境蒙面人的追杀,才转过两道弯,跑出去七八百米,便被追上来的蒙面人斩中大腿,连带着那少年摔出去几米远,污泥满身。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身板比同龄人结实得多,只见他立马从地上爬起,将倒地的汉子护在身后,眼神充满愤怒。蒙面人冷哼两声,提剑便斩。这种杀人勾当讲究的是干净利落,不放过。长剑至少年胸口,只听见“叮当”一声,蒙面人手中长剑脱手飞出。一块石头掉落,少年和蒙面人心有余悸,不敢相信这小小的石头能击落长剑,双双侧头,顺着山道望去。泥泞的山道中,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牵着一匹马缓缓而来,一人一马在蒙蒙细雨中显得萧瑟、孤独。走得近了,少年和蒙面人才看清是一位俊秀的年轻人,身后背着黑布包裹的长物。“阁下,天还没黑呢!”
年轻人带着玩笑的口吻,“对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尽管看不出年轻人的深浅,蒙面人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一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直刺年轻人的心脏。刀尖没有触感传来,脖子却传来剧痛,蒙面人昏迷倒地。少年和大汉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急忙指着奔逃来的路,向年轻人求救。“帮我照看一下马儿。”
年轻人留下一句,几步便消失在弯道处。“大同叔,这就是你们经常说的高人吗?”
少年结巴地问道。“只怕是了!”
汉子看着年轻人消失的地方说了一句,吩咐少年去将蒙面人杀死。少年拿起匕首欲刺,似乎想到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问道:“高人回来不高兴怎么办?”
“那算了,你先将他手脚缚起来。”
捆好之后,少年将蒙面人丢在马背上,将大汉背起,牵着马往回走。没走出几步,一名大汉迎面而来,面对蒙面人不曾怯懦的少年突然大哭起来。“你们没事,太好了!”
大汉紧紧抓住少年的肩头。将名叫大同的汉子放下,少年拭去眼泪,问道:“大石叔,我爹他们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我们赶快过去。”
……六个蒙面人被五花大绑丢到一边,几个大汉将死去族人的尸体归拢后,张大麻走向坐在石头上的年轻人,抱拳道:“还未请教恩公大名。”
“李澜清。”
年轻人正是从红叶城风尘仆仆赶到广陵域的李澜清。他几经转折,跨越数个城池,先到广陵城,随后向着牛跳峡一路而来,已快过去一个月。“李恩公要往何处去?”
“牛跳峡。”
“什么!”
张大麻声音陡然提高,连忙道:“恩公,可去不得,那里有凶兽盘踞。”
这下轮到李澜清惊疑了。狂魔牛消失许久,广陵城花费不少时间才探查到其所在的牛跳峡,张大麻是如何得知?“你知道牛跳峡的位置?”
张大麻点点头,道:“恩公不如去我们大格村歇息一晚,喝碗酒暖暖身子再说。”
李澜清沉思一会儿,接受了张大麻的邀请,并将马借给他们驮运族人尸体回村。至于蒙面人,有李澜清的插手,虽避过被杀死坑埋的下场,却被打断手脚,废去修为。雨一直下,走了两个多时辰,众人才看到朦胧的灯光。“他们为什么要围杀你们?”
“这……”张大麻有些迟疑。“为难就不用说。”
“到叫恩公看轻了。恩公请看。”
张大麻拿出一株绿植,李澜清认出是人品中等的罗绮兰,足以让人见财起意。“那些蒙面人是这一带的山匪,横行已久,没想还有两个熟面孔在里面,畜生不如。他们遇上恩公,总算应了报应。”
像大格村这类偏远的村子,受到山匪、恶徒的骚扰并不少见,若不是发生大事,百川军根本不会来。远远地,村里出来几人迎过来,待看清是张大麻等人后,对着村子大喊:“是大麻哥他们。”
声音惊动村里的人,等众人进入村庄,已有数百人围出来。张大麻将马背上的尸体放成一排,人群中顿时有人扑出来嚎啕大哭。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兴许是见惯了这等场面,大格村的人没有发生混乱,而是有序地料理死者后事,直到深夜,人群才一一散去。得知丈夫和儿子平安归来的妻子喜极而泣,早已备好酒菜在家等着,张大麻陪着李澜清边吃边聊。因偷偷跟出去狩猎的张小树被罚跪在一旁,眼睛片刻不离李澜清。“张大嫂,还是让孩子吃点东西,该饿坏了。”
见母亲点头,张小树立马跳起来,走向饭桌,却被他母亲一把拉进厨房。“让恩公见笑了。”
“张大哥,怎么还叫我恩公?”
李澜清放下酒碗,故作生气道。“那我便托大,叫你一声澜清兄弟。”
酒过三巡,李澜清道:“张大哥,你怎么知道牛跳峡有凶兽?”
“大约两年前,我独自出去狩猎,走得远了,到了牛跳峡附近,听到巨大的动静。我心中好奇,寻声过去,远远地看见两头凶兽在厮杀。一头是形如山岳的巨猿,一头是全身漆黑的蛮牛,两头源兽打得山崩地裂。看了不久,我便远远地避开,再没有去过牛跳峡。”
“你没去广陵城上报吗?”
“去了,还来了两支百川军,等他们去牛跳峡查看,哪还有凶兽的影子。”
张大麻抬起酒碗敬李澜清,喝完 放下酒碗问道:“澜清兄弟为什么去牛跳峡?抛开两头凶兽不说,牛跳峡里面其他厉害的源兽也不少。”
“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多说,张大哥见谅。”
李澜清回敬一碗,“不知到牛跳峡还有多远?”
“向南还有三千里,不熟悉山林,怕是不好找到,待天明之后,我陪你走一遭。”
“那倒不必。张大哥,多谢你的好意,我必须一个人去。”
一顿饭吃完,已到下半夜。将李澜清安置好,张大麻夫妇才去休息。连日来,马不停歇地赶路,李澜清也觉得困乏,沉沉地睡过去,直到天蒙蒙亮才醒来。此时,房中多出一个人,只见张小树局促地站在墙角。李澜清没有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张小树。两人对视,大眼瞪小眼,张小树上前几步,跪在李澜清面前,叩头道:“恩公,请收我为徒。”
李澜清被吓一大跳,连忙搀扶,可张小树死活不肯起来,非要他答应不可。正为难间,张大麻进来,一脚把张小树踹翻,喝道:“给我滚出去。”
“张大哥,别动怒,听听他怎么说?”
李澜清劝道,又问张小树:“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要走出大格村,我要去广陵城,我要让村里的人过上好日子,要做这些必须有一身好本事。”
张小树声音坚定,神情倔强。张小树的做法非常无礼,甚至可以说无理取闹。面对一个有梦想的孩子,李澜清怎会忍心伤害?但现实是那么残酷,他不能给张小树期望的回应。无声地沉默,张小树懂了,所以他跑了出去。“澜清兄弟,小子无礼,望请包涵。”
李澜清摇摇头,走向屋外,马儿在悠闲的吃食,他转身对张大麻道:“张大哥,这匹马送给你,请善待它。”
“澜清兄弟,万万不可。”
这乃是二阶上等鬃花马,广陵城的明驹之一,价值三十万下品源石,张大麻如何敢收?“实在太贵重了!这是害我。”
倒是自己孟浪了,李澜清心想,改口说道:“那劳烦张大哥替我照看它一段时日。”
张大麻答应下来,之后一直将李澜清送入山林才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