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在大高个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来，眼珠儿滴溜溜一转，趁几人忙着说话，飘身到了蓝房山跟前。朱唇轻启，吐出一线浓浓的红，那一抹红，顺着蓝房山的耳朵钻了进去，消失不见。蓝房山脸上停顿的表情一变，收了刚才的得意，一片空白。随即，晴儿飘浮在大高个的身后，悄咪咪的藏了起来。聂阳没看到晴儿的这点儿小动作，心里干着急，可面上一点儿也不慌，顺风顺水的编了个不存在的仇家，吸引蓝家老祖的注意。“……哎呦……小少爷一个照面儿，就被打的骨裂筋断，老祖你怎么才来啊……”“可怜……嗯，山儿是可怜，你这丑奴可看到了来人的样貌？”

丑奴？丑你祖宗十八代的哈密瓜！聂阳心里暗骂不休，小本本上又记下一笔，看来蓝家老祖更是不顺眼了。蓝家老祖原地打转儿，思索了一阵儿，没有去关心了好大孙蓝房山，反而紧张真有人来替天行道，怕什么报应……聂阳胡说八道的糊弄，没想阴差阳错真吊出来了点儿真东西，瞥了眼地上的蓝房山，他福至心灵。“那人……那人身材高大，足有九尺！相貌堂堂，生的浓眉大眼，看起来，像个将军……”蓝家老祖身形一顿，忽然有些瑟缩，“将军？你听清楚了，真是个将军？”

“我两个耳朵听的真切，他说报应不爽，迟早的事儿……”聂阳说的煞有其事，有鼻子有眼的。不料，瑟瑟缩缩的蓝家老祖忽然换了嘴脸：“哼，蓝守伯啊蓝守伯，你都死了几百年了，如今才来说什么报应……”说到一半，自觉失言，咽了言语，对聂阳也起了杀心。“丑奴，除了你和这个大高个，还有什么人看到了……”聂阳听得分明，记下了这名字，暗自提高警惕，装作没有看到蓝家老祖的恶意，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那可就多了，堂中廊下的武仆、美婢，还有……”脚下却不丁不八的站着，随时准备跑路。“哦？你们这么多人，连点儿油皮儿都没破，偏我的孙儿伤的这么重，你们个个都不中用！都是废物！都该死！”

聂阳拽着大高个连连作揖，一边往门口退去。“是我们失职，这就将功补过！捉了歹人来给老祖出气……”蓝家老祖审视着眼前的聂阳，阴沉沉不说话，四下安静的可怕。聂阳微弯着腰，左手下垂，虚虚按在了龙猫的剑柄上，带着大高个一路退到了密室门口。蓝家老祖忽然和气的一笑，很是和煦：“是你们失职，去把其他人叫来，我有话要说。”

“是是是，我们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聂阳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倒退出去，金算盘刚要冒头，被聂阳的剑鞘打了头，又悄悄蹲下了。一直走出老远，聂阳还能感受到蓝家老祖渗人的视线。出了内堂，四下无人，晴儿娇弱弱的说软话讨饶，“主人……”聂阳再好的脾气，晴儿再可怜，如今他也忍不住要说难听话了。“别主人长主人短的攀关系，我可做不了你的主，晴儿，你几次三番连累我，你莫不是积世的仇人……来找我解怨？专门来害我的？”

“主人对我有大恩，我不敢！也不会如此……”晴儿风拂细柳，连忙跟聂阳求饶。大高个傻兮兮的跟着也连连作揖。看着外面儿的动静，武仆镇守在外，和此前无异，还没有人发现这儿的异样。聂阳心下稍安，这才有了喘息之机。金算盘和方元还有人气，受制于幽都，要想出去，还得晴儿和大高个的助力……虽然有求于人，可聂阳没有软言相待，面上反而更加严厉。“不敢？说事你不明，说理你不听，空长了副皮囊，可怜你都可怜不起来！”

晴儿叩头伏地，痛哭不已。“从博朗江边到连州夜村，你既然已经报仇为何还不心甘？”

“你一错再错沦落至此，在西沙堆对那万千的生魂视而不见，临阵倒戈，还要残害活人？你自己生前身后的苦楚都忘了，还要强加他人？”

聂阳一样一样的数落，点到即止。晴儿羞愧难当，一时无言以对，没脸见人，藏着头脸，哭也哭不出来。“我……是我一时糊涂了……我以为我能救人，我没有的，我不忍他也没有……”可怜可恨痴心人，寸心寸意难言明。聂阳本就可怜她大婚时候惨遭算计，不然当初一张驱邪的符箓下去，哪儿还有今日的晴儿。“世上事事顺心顺意的代价太大，你莫要太贪心……”说着说着聂阳忽然觉得耳熟。此前在玄清的时候，师尊和师叔伯们也说过这样的话，看看眼前的这般光景，恍然如梦似幻。晴儿呢喃着，“……贪心，我什么都没有了，那时候，要是有人能救一救我，该多好……”聂阳被她的声音惊醒，眼神一定，不再迷蒙。“天助自助之人，与其在这儿自怜，不如你清醒一点儿，自己站起来拉自己一把！”

晴儿听出了话头，抬了泪眼，眼里的泪意也掩饰不住萌生的那点儿灵光。“主人良言警醒，可如何才能……”聂阳收起龙猫，开始半真半假的忽悠她：“要想救人救己，眼前就有一桩，就看你能不能做的到了……”“晴儿都听主人的。”

晴儿赶忙表忠心，言辞凿凿。“你过来，那蓝家老祖只怕是个双皮脸，等会儿你……”晴儿连连点头，一番耳语后，她藏在大高个背后，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几个人一同进府，只剩下聂阳和大高个。“蓝守伯，原来是你……”门外就是守卫的武仆，要开门前，聂阳还不忘在过一遍腹稿。既然要拿下幽都城，不搅它个天昏地暗，怎么好得手！踢踢膝盖，聂阳打开紧闭的大门，立刻换了副表情，“快来人啊！有人打伤了小少爷，老祖怪罪！”

大高个瓮声瓮气的跟着喊，“老祖怪罪！”

武仆、奴婢哗啦啦流水一样汇聚过来，见聂阳是生面孔，立刻问话。“出了何事，怎么是你传话？”

“老祖人呢？”

“蓝大他们怎么被丢出来了？”

聂阳皱着面皮，“小少爷伤重，老祖动了大怒，怪罪下来，要大伙儿都过来呢！”

武仆们还好，奴婢们个个面色发苦，战战兢兢。“啊？老祖发怒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