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下午闲了起来,陈楚量便直接朝着汴梁城内最大的医馆前去。这医馆名为悬壶堂,正是幼年的方程隽学习医术的地方。此时正是下午,悬壶堂的门口却是满满当当地围了一群百姓。那些个身上穿着破布烂衣,一看便知道是从贫民窟和流民巷出身的。陈楚量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还有些精神头的青年,问道。“恁个这是在排队否?怎的都不进去?空空站在这医馆门口,那些个医师怎的能注意到恁们?”
那青年很是不耐烦,但看着陈楚量衣着和谈吐不凡,于是耐着性子回答道。“像某个这些个百姓,都是从今个儿天不亮便站在这儿等着了!”
说着,青年朝着队伍最前面努了努嘴。陈楚量朝着那个方向看去,队伍为首的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头,老头被家人扶着,嘴角流淌出鲜血来。那老人家已然是已经没有了知觉,奄奄一息地待在原地等死。“那老头,家里人已然是在这儿等了两天了!”
陈楚量倒吸一口凉气,质问道。“这医馆里的病人究竟有多少?为何恁个连着两天都排不上队?”
青年讽刺一笑,好像听到什么新鲜事儿一般。“大人,恁个是在说笑罢?某个一腔心愿想要进这悬壶堂,便能进去了吗?”
“能优先看病的,要么就是那些个世族权贵,要么就是揣着黄金来的。像是某个这种连饭都要吃不起的人,只能苦苦地等在这儿,等着那些个医师心情好时,再大发慈悲地从某个这种穷人里挑几个看病。”
青年说到这儿,眼眶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那青年哽咽着,过了良久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怪就只能怪命罢!某个见得多了,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苦了某个地娘,娘如今还在家里等着某个回去,不知道等到某个回去,还能不能见上娘最后一面……”此时的陈楚量,则是已经完完全全的陷入到了震惊的情绪中。这医馆的名字叫做悬壶堂,却并未悬壶济世,而是只图钱财!放着这些可怜的病人不管,反倒是对着那些个权贵富豪献殷勤,这岂能是一个行医之人应当做的?陈楚量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满满的都是怒火。他紧紧地攥住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刻出一道深深地红痕。然而就在此时,这些个排队的穷人们突然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快看,关大夫来了!”
“神医啊!菩萨心肠!恁个快快看看某个吧!”
“某个的爹快要不行了,关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听着从人群中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呼号声,陈楚量好奇的朝着医馆的门口看去。一个穿着白袍的少年人拎着一套用来针灸的银针,此时正站在医馆门前。那少年人虽然不说话,但是眉目之间满是悲悯。先前那个和陈楚量搭话的青年拍了拍陈楚量,说道。“那个是方大夫,那些个医馆里的人昧着良心赚钱,都整日地躲在医馆里。唯有这位方大夫是个好人,空闲时他便赶紧跑出来招待几个病人,再回到医馆前去应付权贵。”
青年人看着陈楚量脸上没什么表情,解释道。“恁个莫要看方大夫不善言辞,并且是个少年便瞧不起他。这方大夫医术高明,并且心善良得很,有时候病患若是没有闲钱支付,他便做主在账簿上一笔勾销了。”
陈楚量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听别人的描述,这少年应当是个好人。并且少年看起来并不大,应当也是被这医馆养大的,说不定还是认识方程隽的。那少年打量了一群,径直走到了那老人的面前。眼看着老人的嘴角喷涌出血沫来,少年迅速蹲下,接着一字铺开了自己带出来的银针。少年抽出那针灸包里最长的一根银针,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老人的心口!“天啊……”“这关大夫怎的如此治疗?这老头还能活吗?”
“关大夫是在作甚?难不成是想要直接送那老头一程,免得老头受苦?”
少年却是对那些个议论声音充耳不闻。他手上静静地捏着那根银针,有节奏、有韵律地把长针一寸一寸地往身体内部扎去。没想到就在此时,那原先还是奄奄一息的老头竟然身体快速地抽搐了两下,接着身子松快下来,甚至睁开了一直紧紧闭着的眼睛。陈楚量推测,那少年有节奏的往心口扎针的行为,应当是和现代的心肺复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老头眯着眼睛,脸上渐渐有了几分血色。少年不引人注意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抽出了几根银针,在老头的身上开始施针。少年手头上的活计速度极快,让人感到眼花缭乱。等到少年收手,陈楚量忍不住惊叹一声,真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那老人的胸口被扎了几针,脸色却是越来越红润,已经看不出先前那副死相来。“关大夫,真真是杏林高手!起死回生啊!”
“关大夫,恁个快看看俺老婆,她也受了重伤!”
“若是这世间,像是方大夫这般的名医能再多一些便好了!”
看着少年从地府又抢回一条命来,人们纷纷称赞着。老人的家属自然是千恩万谢,眼看着就要跪下给少年磕几个响头。然而少年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他站在原地,大脑飞快地判断着有哪些是需要自己在最短时间内迅速急救的病人。没想到就在此时,一个手里拎着马鞭的男人从悬壶堂里走了出来。那男人一看便知道是这悬壶堂的掌柜,男人穿着橙黄罩衫,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左手上的一把扇子遮住了他那堪比孕妇的大肚子。男人大腹便便地走到少年的面前,接着“啪”的一声收起了扇子。接下来,男人右手一发力,马鞭击打地面,发出清脆的击打声来。发现少年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男人恼怒极了,竟是一把拽住了少年的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