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早就知道让黎青鱼和林暮遮早进宫不好，他们一定会恶人先告状，但是他没想到，对方能告得这么离谱。什么叫“都姓林”？他一口老血没忍住就喷了出来。可不等太子惨然开口，黎青鱼哇一声就吓哭了。“父皇！父皇您快看呐！太子二哥果然恨不得我们夫妻俩凌迟而死，他把自己弄成这样，还故意吐血！”

太子：“……”他眼底不由染上赤红：“黎青鱼！”

人在被激怒的时候，总会泄露出几分本性。庆元帝看见了他狰狞扭曲的脸，在场的宫人们也都看见了。也是因为平日里太子太过仁善温和，流露出狰狞恶毒的脸色的时候，才更让人吃惊，继而记忆尤深。庆元帝沉声道：“太子，你想干什么？”

太子犹豫一盆冷水泼下，瞬间清醒过来，推开身边扶着自己的小太监，踉跄着跪下：“父皇！”

他只叫了两个字，就已经眼泪长流。他现在的模样太惨了，脸上没有一处好地方，鼻血都没有擦干净，身上更是血迹斑斑。再加上那两泡眼泪，哽咽的嗓音，简直让人观之落泪。庆元帝自然是心疼太子的，可他毕竟先看见了三儿子的眼泪，又听见了那么太子离谱的算计。他是疼爱三儿子和黎青鱼的，纵然不想要这两个人生下孩子，也不希望旁人这般折辱他们。太子的手段，的确是太下三滥了。庆元帝目光沉沉扫过众人，将所有宫女太监都撵了出去。等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一家子，还有地上的卷毛男，庆元帝才露出痛心的表情，沉声道：“说说吧，随便你们想说什么，都可以说。”

太子当先开口：“黎青鱼红杏出墙，勾搭江湖浪荡子沈不语，被儿臣发现，林暮遮竟想杀儿臣灭口！”

他压抑着愤怒指向黎青鱼：“还有这个疯女人！竟，竟骑在儿臣身上殴打儿臣！”

黎青鱼满脸愤怒张嘴就要喷，可她忽然顿了顿，转头看向林暮遮。见林暮遮神色冷漠脸色灰败，她仿佛被戳破了的皮球，红着眼眶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一副怕他伤心的模样。别问，问就是心疼夫君跟着受委屈，不想再给夫君添堵。太子一口气说了半天，才觉得整个大殿里安静得不成样子，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父皇？”

庆元帝问林暮遮：“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林暮遮惨笑一声：“太子久居深宫不出，手下竟高手如云，能躲过儿臣府中暗卫谋害儿臣妻子。儿臣从未对青鱼下手，她却中了绝育之药……父皇，您若真的厌弃了儿臣，就赐儿臣一死吧。”

庆元帝横眉冷对：“胡说八道什么！”

他心底最后一丝怀疑，在林暮遮直言对他的怀疑之后，反而消除了。是啊。老三性子骄傲，天赋妖孽，怎么会把跟太子的争斗放在心上？在老三心中，也就自己这个父亲能够算计得到他，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了。庆元帝看着眼神寂灭的儿子，心疼的同时，心中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畅快。多少年了，遮儿终究还是承认了他曾经最濡慕的父亲，是他一辈子都翻越不过去的大山。不过畅快之后，就是心疼占了上风。庆元帝走到林暮遮身边，蹲下，直视着他的眼睛：“朕若是告诉你，朕从未对你和小鱼下手，你信不信？”

他紧紧盯着林暮遮的眼睛。林暮遮眼神动了动，先是嘲讽，再是迟疑，接着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欢喜和期望：“是吗？”

庆元帝心底再次涌出隐秘的欢喜：“当然，朕待你严苛，但绝不会让人侮辱你，和你的妻子。”

林暮遮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许久，死寂的眼底终于燃起了平日里那种掐不灭的火焰。他神色不受控制地轻松：“儿臣以下犯上，给父皇添了麻烦，愿意受到责罚，维护朝纲稳定。”

顿了顿，沉声道：“但太子收买江湖人士侮辱臣妻，也求父皇严惩太子，敦促太子回归清正，为我大周百年考虑！”

明白了并非父要诛子，林暮遮瞬间活了过来，还是那个为了大周兢兢业业的严厉贤王。庆元帝露出笑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朕的好儿子！”

林暮遮仰着头看他，眼底不由倾泻而出一丝濡慕，但转瞬即逝，忙掩饰似地垂下了眼睛。可庆元帝还是看到了。他心中愉悦，转头看向太子：“听闻你弟弟杀了你两个爱宠，地上这个人长得不错，便阉了，再割了舌头赐给你，让他贴身伺候你。”

太子不可置信：“父皇？”

他目眦欲裂：“您就只相信林暮遮的一家之言，将儿臣的颜面踩在地上吗？”

他眼泪滚滚而下，伤心欲绝。可比起倔强了十几年，不肯在他面前掉一滴泪的三儿子，太子的眼泪他见得太多了，廉价。但纵然偏心，庆元帝也还是关心太子的，毕竟这是自己一手提携起来的储君。他温和地扶起太子：“朕向来不怎么管你们兄弟间的打闹，但这次牵扯到了皇家颜面，你身为太子，应当三思。”

见太子还是不懂，他声音微沉：“你弟弟身为实权亲王，若闹出了妻子出墙，混淆皇家血脉的事，百姓知道了，难道只嘲笑他一人吗？”

太子心头憋闷到炸：“儿臣……”庆元帝声音陡然严厉：“皇家威严这四个字，是历代帝王殚精竭虑小心炮制出来的，只能高高在上，不能掉落在地，沾染尘埃！否则，皇家威严将成为笑柄，帝王将威严扫地，军令出则百姓难从！你若还是不懂，就回去好好读书，不读明白了，就不要再出来了！”

太子哽咽：“父皇——”他总是顺从温和，温良恭谦，可他终究是人，是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脾气？太子哽咽难言：“儿臣纵然再有不是，今日被他们夫妻这般折辱殴打，日后还有何脸面再出现在人前？”

庆元帝叹了一口气，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从前稳重端方，即便出手也向来有仁义中正。是赵家的人带坏了你。太子，日后不要再跟那些江湖人有来往了。”

太子将出口的话戛然而止——父皇知道了！父皇什么都知道！他颓然失神地被外面叫进来的太监扶走，直到被关在书房里，静坐许久，才阴鸷地笑出了声来。父皇。他的好父皇。忽然提出赵家，这是要把扣往肃王府的所有屎盆子，都转扣到他头上啊！既然如此，就别怪他把事情做绝。他倒是要看看，林暮遮的心肝宝贝蛋被毁成渣滓，一切证据都指向父皇，父皇还能不能再三两句话就跟林暮遮父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