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个姑娘家指使,感觉还挺新鲜的。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自然轻易地判断清楚了眼下的情景。因此,他倒也没有二话,直接上前提了那一身肥肉的陈铁柱就出去了。那陈铁柱一路吱哇乱叫,徐寡妇连忙一边尖叫一边跟了出去。胡霁色走过去,对江月白道:“劳烦您。”
说着,当着他们的面就把门一关。弄得江月白倒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这会儿陈铁柱刚挣脱开来,推后了两步,怒吼一声:“你是哪家的小王八犊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着,捏着大拳头就冲了上来。江月白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拳挥过去正中面门,把陈铁柱打倒在地上。那陈铁柱看着块头大,但实际上就是虚胖,被江月白一拳揍得倒仰,半晌才捂着嘴坐起来。……屋子里,胡霁色检查过产妇的情况,发现值得庆幸的是她骨折的是手臂,而不是腰椎。然而她这个情况却依然不容乐观,身上新伤旧伤不计其数,但都是红肿和皮下出血。最大的出血口,是产道……这产妇看着瘦骨伶仃,肚皮大如箩,四肢全是水肿,实际上全是皮包骨。从面上看不出年纪,但看起来至少已经二十六七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大龄产妇。眼下这羊水已经破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主要的矛盾,其他身上的伤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但是产妇产道无力,人已经没了力气,而且胡霁色摸着,这孩子似乎也没什么动静……作为一个资深妇产科医生,胡霁色抬手一摸就知道这恐怕是不好了。她从进屋,足有大半个时辰没动静。外头,江月白一直耐心地等待,同时也镇着一直蠢蠢欲动的陈铁柱。徐寡妇起初还嘤嘤地哭,后来见哭也没人理会她,索性也就不哭了,只紧紧皱着眉头,紧张地看着眼前这屋子。过了一会儿,胡霁色打开门,露出了一张神色凝重的脸。“去烧热水。”
她道。徐寡妇听了,立刻就上前去道:“要生了?小子还是丫头?”
胡霁色一皱眉:“这我哪里知道?”
徐寡妇却没有立刻去烧水,依然踌躇着问:“保得住不?”
胡霁色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最经典的“保大保小”问题。其实在现代产科医院,“保大保小”这种问题根本就不存在,也根本轮不到患者丈夫或者是婆婆做主的。在现代法律中,产妇才拥有全部人身权利,生命不掌握在任何人手里。如果说保小,那就等于要杀人,哪个正规医院会这么干?前世遇到不懂事的家属在叫嚣着保大保小,胡霁色都会礼貌而不失微笑地奚落一下那些不懂法的病人家属。那种理直气壮,可惜现在不能再有了。现在这老太太……这是啥意思啊?胡霁色试探地说了一句,道:“情况很危险。”
徐寡妇急了,道:“这可是我家花了好些钱娶的媳妇,连个儿子都没给我们家生下,你家收了我整五百个大钱,可得把她给治好!”
胡霁色还来不及回口。徐寡妇突然想起来了,又道:“那娃娃是个小子还是妮子?”
胡霁色深吸了一口气,暴喝道:“去烧水!准备干净的毛巾和剪子!快去!”
别看她年纪小,个子也不高,这吼声却是把徐寡妇吓得差点脚软,再不敢多话,连忙跑去准备烧水和干净的剪子。经过小半个上午的忙碌,胡霁色终于给患者接生了。可惜,孩子是个死胎,而且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孩。孩子生下来,胡霁色并没有停下忙碌,而是动作迅速地给产妇按摩促进宫缩,然后是给胳膊正骨。至于身上的其他伤口,霁色查看之后,发现都是皮肉伤,只大致清洗之后就罢手了。看了一眼那面上一丁点儿血色的产妇,又看看那已经完全没了气息浑身乌紫的胎儿,胡霁色叹了一声,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待会儿家属肯定得闹,恐怕根本顾不上产妇……这么想着,她就想给粗糙清理干净的产妇换一床柔软干燥的被褥,寻思着起码让她舒服点。可结果却因为找不到被褥在哪儿,也搬不动产妇而作罢。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去开了门:“产妇没有大事,孩子没了,是个男孩。产妇的身体受损很严重,如果月子里不能好好养,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话落,她的视线突然被旁边的一个人吸引。江月白怎么还在?原以为他帮个忙把人扔出去就该走了。她正寻思着,突然一声尖叫传来,然后她眼角就瞥见那个徐寡妇张着五个爪就扑了上来!“你这个黑心肝的!要害死我家了!”
胡霁色唬了一跳,眼看着那黑漆漆的爪子就要挠到自己脸上,顿时在心里哀叹一声,心想自己这多灾多难的脸,难道又要添新伤了?但徐寡妇的爪子毕竟来的快,她既没功夫躲更没功夫多想,只能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结果出乎意料的,那爪子并没有落在自己脸上,江月白已经提着那妇人扔了出去。她那些话说完之后,江月白就知道要糟。他虽然初来乍到,但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只这么一眼就扫出这家人是个什么德行。这家的男人自然畜生不如,但这老太太恐怕也不是个好的。她并不是真心关心儿媳妇。而是因为她家不但穷,儿子还臭名昭著,这个儿媳妇要是没了,上哪儿再骗一个传宗接代去?毕竟她家现在也只有一个孙女儿。所以,从胡霁色开始说话的那一刻,他就盯着那徐寡妇,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