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氏昨天受了那样大的刺激,今天一早起来也还是浑浑噩噩的。为了劝解宽慰她,她们几个妯娌几个可没少费力气。虽说做这些事儿也不是为了邀功,但胡霁色主动点了出来,还是让她们心里很受用。“没多大的事儿,你娘也是个懂事的,不咋闹腾。”
赵氏笑眯眯地道。小张氏就对马氏道:“这丫头一早上出去,自己还没吃上一口。阳子娘,我记着厨房里还有些窝窝头,你看整热了端出来丫头吃了。”
胡霁色连忙站了起来,道:“我自己来就好。”
马氏眼疾手快连忙拉住她,笑道:“热个窝窝多大点事儿?婶子去给你热。你这才回来,陪你娘坐坐。”
说着,也不等胡霁色回话,她就已经利索地下了炕去了。胡霁色被小张氏拉着坐了下来,先给她们说了老陈家的事,特地说了李氏抢先收了那五百个大钱的事儿。“因我三婶子先收了钱,我也是理亏。得幸好这人是救回来了,又有大伙儿帮腔。不然,我爹不在,今儿这事儿我还真不好下台。”
胡霁色道。小张氏冷哼了一声,道:“你那三婶子,打从一嫁过来,我就知道是个精明的人,算计起来,揉窝窝掉的渣子都要跟你分。这钱进了她的兜,你奶要是不提,指定她就算了。要是提了,她就说怕你吞了便先收了,只是忘了拿出来。”
她这是真把胡霁色当成自己人,不然以她的性子,她是不会在背后数落人的。胡霁色听了就皱了皱眉,道:“那她这算盘是打空了。徐奶奶那,我都说了,不用那么多。当时好些乡亲都在,都说要陪着她去把钱要回来。”
赵氏听了就笑出了声,道:“该!我看这回她怎么收场!”
胡霁色也没掩饰,跟着笑了笑,然后又皱眉,道:“可我家还闹着呢。我爹说是要分家。”
赵氏听了就“呀”了一声,道:“咋就要分家呢?这可不行。”
小张氏就看了她一眼。赵氏立刻就明白过来,不吭声了。“这事儿是你们家的家务事,按说婶子们也不该管”,小张氏耐心地道,“就一样,眼下这马上要过年了,你爹怕是站不住理……还有就是,分家得让村长和族长,里正都出面做见证。我们这把你们娘儿仨都带回来了,怕是旁人要说我们偏向。”
她这是在提醒胡霁色,如果他们真的要分家,他们家为自己的名声考虑,恐怕不能再帮他们了。而且吧,这胡家村,村长族长都是一人,也就是这家的胡村长。剩一个里正,向来和村长家不对付,只怕到时候会故意和他们家反着来。小张氏说完,打量了一下胡霁色的脸色,道:“丫头,婶子是有话直说,你不会怪我们吧?”
胡霁色连忙道:“那哪能呢?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这事儿……等我爹再掰扯吧。”
她也不是那种得了理就非要人家都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胡村长家是真的偏向他们大房,也算帮了他们不少忙了。只是为自己家的名声考虑,当然也没错。只是这事儿还不到爆发的时候,和她们多说也没什么用,胡霁色也就少了倾诉的欲望。不多时,马氏端了热好的窝窝过来,胡霁色闻着那粗粮的香味,吞虎咽地吃了三四个才停手。马氏看着都心疼,道:“你这丫头,现在吃那么多,中午有好吃的又吃不下了。”
胡霁色把最后一口咽下去,道:“婶,我吃这个就行了。山上那边还有病人,先前都是我爹去给人换药多。今儿我看这架势,我爹怕是出不来了,所以寻思着待会儿就去一趟。”
山上那里新搬来一户人家的事儿,大伙儿也都知道。听她这样说,赵氏又叹气:“你个小小的丫头,按说没出门子的时候,该是在家享福的。结果你倒好,比出了门子的小媳妇都忙。”
胡霁色道:“那也不能耽误了人家的病情不是。我就是觉得奇怪,咱村里,咋就我爹一个大夫。”
小张氏顺嘴接了过去,道:“这事儿,你们不知道,我是知道的。我听娘说,早几十年的时候,咱村里来了个特别厉害的大夫,在咱们村里落脚了。”
这个时代的民间尤其是乡村医学,比较崇尚的艾灸。一般的赤脚大夫往往连中草药都认不全,就认得艾草。艾草这东西也确实神奇,一般也不需要有什么专业技巧,“随痛而灸”即可。换而言之,就是哪里痛就用艾草灰热敷哪里。就这样,也能治好很多病。但病理复杂,这种万用药也有不灵的时候。在村里那原先的赤脚大夫治不好病的时候,村里人往往会选择找人来跳大神驱邪之类的做法。胡家村和其他村子一样,就在这种简陋的医疗条件下,艰苦地繁衍至今。直到几十年前,村里突然来了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又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地留在这里。他自称是个游医,因为年迈没法上山采摘草药,就在村里收了好些个徒弟。胡丰年就是其中之一。“后来那老头去了,还是你爹去送的。他教出来的那些徒弟,一个个有了手艺,都叫县城里的药房请了去。也就是你爹有良心,留在村里,还给村里人看病。”
小张氏笑道。赵氏和马氏听了,也颇为唏嘘。“谁不知道城里日子好过啊。麦田爹有这个手艺,甘愿留下来给村里人看病,也是难为他了。”
小张氏道:“是这个理。也就冲着这个,咱爹这次也算是拉偏架了。”
原来如此。胡霁色这心里算是有了底。她又看了一眼兰氏,见她依然低头做着针线,情绪应该是很稳定了。于是她端着碗站了起来,笑道:“三位婶子,我这就去四奶奶那瞧瞧,然后就要上山去给人看伤了。”
“去吧去吧,路上仔细些,别叫你奶那给你扯回去了。”
马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