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大的雨,只有一把伞,还要带着一个昏迷的皇甫小媛,很难保证自己不被雨水淋湿,所以陆寒江找了个可以避风的地方,等到雨停了才回去。 这段时间,铸剑山庄里的乱斗终于落下了帷幕,算得上是不胜不败,但是细细计较起来,其实是正道被落了好大一个面子。 因为魔道想来就来了,想走居然也就这么轻易地走了,这群正道人士没能留下哪怕一个魔道的性命,这一次可以说是面子里子都丢得一干二净。 有些面子上挂不住的江湖客,把矛头转向了一旁看戏的丐帮,指责因为他们的不作为,这才放走了魔道妖人。 齐长老对此都要气笑了,陆寒江却劝他要甘之如饴,不仅要大方承认他们的划水行为,还要大大地嘲讽回去,这群人没了丐帮的帮助,啥也不是。 很显然这一波操作拉满了丐帮弟子的游戏体验,同时也从里到外把其他江湖门派得罪了个干净。 君不见那其他名门大派,一如少林等都是出工不出力,否则那些魔道之人哪有这般容易地逃脱,可偏偏没有人去指责他们,说到底,会出这种事情,还是丐帮路人缘太差。 这一方面也是少林等大派有意引导,丐帮弟子数以十万计,固然因为时代的限制无法全力发挥这股力量,但也足够让他们胆战心惊了。 丐帮帮主陆十七少年意气,且锐意进取,几次谋划都是冲着江湖第一的位置去的,很难不让众人起防备之心。 不过,这也正切合了陆寒江的预期,所以他乐于见到事态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只是有一点让陆寒江有些纠结,在铸剑山庄处理掉了黑天寨六人的尸首后,看着死不瞑目的尤人袭,他难得有种想要叹息的冲动。 这群人是他刻意撺掇去打探消息的,简而言之就是替锦衣卫当先锋做炮灰的,而这位黑天寨的大寨主,也是陆寒江曾经在千户任上认识的“朋友”之一。 陆寒江在江湖上有很多朋友,比如曾经十大恶人中的左老七,衡山长老金不换,还有如今的黑天寨主尤人袭。 这些人有的靠利诱,有的靠威逼,多少都能够听命于他,为他所用,譬如此行,他便是以锦衣卫的庇护和铸剑山庄秘宝的利益,换取了尤人袭的出马。 在江湖上广结好友,是为了布置更多的棋子,一直以来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给陆寒江带来好处。 但如今,看到太子妃不动声色就把魔道十几位一流高手请来做戏,他内心不住地发出叹息。 以他一人之力,终究还是比不上江湖世家数十年的积累。 且看那位太子妃殿下,利用皇甫家的本钱,加上玄天教的地位,手下操纵的都是东方世家,华山派这样的势力,换到魔道,也有大把一流高手为之效力。 而陆寒江则是半路出家,能忽悠一个是一个,且因为江湖和朝廷天然之间的不信任,他认识的这群“朋友”稳定度都不高。 表现在外就是,太子妃用的人,能够一次接一次地为她效力,比如东方家,二十年前家破人亡了,二十年后依旧为人家驱使,任劳任怨。 反观陆寒江,他的“朋友”,绝大多数都是一次性的,基本上用过一次就得凉凉,且质量堪忧。 “任重道远啊。”
陆寒江感慨了一句,就离开了屋子,顺便一提,这里是皇甫小媛的房间,商萝也守在这负责照顾对方。 离开了房间,陆寒江招来了之前负责围杀阿南的锦衣卫,正是与之交手受伤了的那一位,此人名为计千里,位至总旗。 因皇甫小媛现如今的职位也不过是百户,所以陆寒江派给她的手下至多也就是总旗,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琐碎之事。 “见过大人,卑职无能,劳累镇抚大人与百户大人亲自出马,还请大人责罚。”
四下无人,计千里连忙大礼拜见。 皇甫临山冒名顶替了阿南,这一点是计划外的事项,所以他们几个总旗拦不住对方也是情理之中,陆寒江并不打算责罚。 也因为此人是他的心腹副千户边广推荐来的人,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这种可有可无的过错,陆寒江不会放在心上。 “起来回话,那皇甫临山的尸首上,可搜出了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陆寒江不提责罚之时,意思便是将此事揭过。 “谢大人。”
计千里起身,神态恭敬地道:“大人,那贼人一无长物,弟兄没搜出什么有用的,按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将他埋了。”
“嗯。”
陆寒江的语气听不出多少遗憾,想来也不奇怪,毕竟皇甫临山扮作的“阿南”早就被关入了铸剑山庄的地牢,一个囚犯能藏着什么东西。 有此一举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罢了,看来确实难从这人身上再挖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不过倒也不能说是全无收获,知道了太子妃一早安排人手进了铸剑山庄,这一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计千里稍作迟疑,出声道:“大人,皇甫临山已死,卑职以为,若要调查其中的隐秘,不如从古溟之死入手。”
陆寒江不置可否,目光平静地道:“说来听听。”
“是。”
计千里一边打量着陆寒江的神色,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贼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说那古溟是被铸剑师羿所杀,且观那羿的反应,卑职以为,此事可能为真。”
陆寒江微微点头:“嗯,继续。”
计千里深吸口气,说道:“铸剑师羿为何要杀古溟,卑职猜测一是为名,二是为利,若是前者,则无关紧要,若是后者,则有可能古溟发现了星玄刀的秘密,羿起了贪念,所以杀人。”
陆寒江摆了摆手:“为名还有可能,若是为利,铸剑师羿不会着急杀人,更不会打算置知情人阿南于死地,这说不通。”
计千里一想也是恍然,连忙请罪:“是卑职思虑不周。”
“不过,查一查这两人的恩怨,倒也说不定能有些其他收获。”
陆寒江思考片刻,吩咐道:“此事交由你去办,若有结果,送呈季百户审阅就是。”
“卑职遵命!”
计千里应下之后,便退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之后,计千里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并非自作聪明想要在陆大人面前抖机灵,而是不得不如此,锦衣卫向来论功行赏,他只有立下切实的功劳,才有资格向上头提出要赏赐。 计千里是陆寒江还在千户任上时便在其麾下效力的老部下了,四舍五入算得上也算得上是亲信,但亲信也分亲疏远近。 计千里虽不常在陆寒江面前露脸,不过好在他和二把手边广的关系不错,所以他才能求来这一次西行铸剑山庄的差事。 他殷勤恳切地做事,一是出自忠心,二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想要凭借功劳求一份恩典。 半年多前的五岳大会,锦衣卫扮作武当和华山的弟子奇袭衡山,五岳弟子死伤无数,他也参与此战,并且还阴差阳错救下了一个受伤的恒山派弟子。 所有的江湖人在锦衣卫眼中都是害群之马,越是出身名门大派,就越是不服管教,一方是守护律法秩序的朝廷官兵,一方向往无限自由的江湖侠客,双方之间的矛盾根本没有调和的余地。 一个恒山派出身的弟子,想要安稳地度过下半辈子,单是表现出退隐江湖的态度绝对不够,若没有官家出面背书,这重身份就永远是定时炸弹。 能够帮助其改头换面的人有许多,但能够保证其后半生都安安稳稳,不受搅扰的,就只有陆大人。 所以,计千里在此行前就下足了决心,他必须抓住机会,立下足够的功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