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那天陈怡生日的时候,她也跟虞嫣也提到过。他们什么心思,她当然也知道。虞嫣想起那天,当众人说起她有多么红,多么受欢迎的时候,虞祥那毫无波澜的脸色,心中不由地讪讪,兴味索然。“不用拍戏也未必没有事,”她含糊道,“看吧,到时再说。”
这回答算是意料之中。虞甯道:“也好,不过你到时要是有空,一定要过去,我妈念叨很久了。”
虞嫣只得应一声。虞甯看着她,微笑,再度夹起一只小龙虾,放到她的盘子里。隔日,萧寰一早离开行宫,回到了京城的王府。朔方果然有密函送来,萧寰看了看,都是些匈奴和鲜卑那边细作发回的消息。其中一封,引起了萧寰的注意。上面说,鲜卑那边新单于与中原有些来往。不过这都是些蛛丝马迹,这边是什么人,还须再查。萧寰看着,不由沉吟。当下正是域外诸戎和中原角力的时候,尤其弗邪刚刚称臣,来使也刚回去,鲜卑和右贤王定然坐立不安,定然也会使一些招数,只不知他们有什么打算,从何处下手。战场上的角逐,萧寰从来不担心,他一向更在乎背后的暗箭。不过此事王隆已经紧盯着,他在信中告诉萧寰,定会查明,让萧寰好好待在京中,不到开春不必回去。萧寰看着这话,知道他什么意思,笑了笑,又看一遍,将信凑近烛火销毁。一同送到王府中的,还有别的文书,萧寰一一批阅,处置完之后,已经是傍晚。就在他打算到园中去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王熙手下的一名管事忽而匆匆来到。“殿下,”他神色慌张,“公子今日进山行猎,失踪了!”
王熙确是失踪了。当萧寰赶到行宫的时候,天已经暗下,行宫中也派出了大批人马,到山中去搜索。据王熙的人说,他白日里与人打了赌,看谁人的猎物多,在山中打了一天的猎。临近太阳下山的时候,旁人劝王熙往回走,王熙却不愿,以人手足够多为由,执意要再往前追猎。不料,在追逐一群麂子的时候,众人遇到了狼群,王熙的马被惊了,带着他冲入了山中。萧寰赶到王熙失散的地方,只见这已经是深山,四周树木丛生,虽然树叶大多已经落去,但密密麻麻,到了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心中一阵焦急,萧寰令侍从将火把点多些,顺着王熙马匹惊走的方向追寻而去。地上的痕迹,早已经被前面进山寻找的人踩得七零八落,萧寰只得找来几只鼻子灵敏的猎犬,给它们嗅一嗅王熙的物什,猎犬即带着众人钻入林中。林子很大,众人不得已,约定以号角为令,兵分多路。萧寰领着李泰、卫琅等几个侍从以及几个王熙的随从和禁军士卒,牵着狗走入树丛之中。这里的树并不十分高大,却生得很密。薄薄的雪下,是堆积得厚厚的落叶,踩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忽然,狗吠了起来,越跑越急。众人看去,却见一匹马停在林子里,看上去颇是悠闲。“那正是我家公子的坐骑!”
一名王熙的随从惊喜道。萧寰也认得那匹马,昨天,王熙就是骑着它与他一起打猎。坐骑既然在此处,王熙应该不远。一人道:“我等快快分头去寻找王公子!”
众人都应下,萧寰却突然将他们止住。他将火把往前方地上照了照,皱起眉。只见那里有许多脚印,并不是他们的。这个地方,有别人来过。萧寰从腰间拔出刀来,让众人警戒,不要乱动。而后,亲自举着火把往前寻找。地上的脚印乱糟糟的,显然有人被拖行至此。萧寰的心沉下,明白此事并不简单。正在此时,狗却又有了发现,径自冲进树丛。没多久,众人终于找到了王熙。他的手脚被捆着,嘴被布条勒着,躺在一处空地上。看上去,他曾竟与人有过一番打斗,衣衫破损,头发散乱。见到萧寰,他突然瞪大眼睛,挣扎着要起来,嘴里“呜呜”地叫唤着,似乎正在竭力喊着什么。“公子!”
王熙的侍从正要上前,却被萧寰拦住。“不可妄动。”
他沉声道,“将火把灭了。”
众人皆讶,但不敢违逆,连忙照他说的灭了火把。萧寰手下的几个侍卫都握紧了刀,倍加警惕。他们知道萧寰这命令意味着什么。这般夜色里,如果周围埋伏着敌人,火把便会引来暗箭。周围一阵安静,漆黑中,只有山风呼啸。王熙也不叫了,留在原地。“吹号角,召集众人过来。”
萧寰又吩咐道。侍从得令,即刻拿起号角吹响。低沉的声音穿过树林,在山间穿梭,引起一阵回声。而萧寰已经借着上方投下的淡淡月光,带着人上前,将王熙身上的束缚解开。“要当心,那些就在附近!”
王熙嘴里的布条松开之后,急忙对萧寰道。萧寰紧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少?”
王熙道:“约摸十几个,操着些域外口音。我被那受惊的马带着冲入山中,才落地就遇到了他们,似乎是有备而来。”
萧寰皱眉,但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应当尽快离开。“能走么?”
他问王熙。“能。”
萧寰于是将他交给侍卫,让众人原路撤离此地。“殿下,”李泰道,“我等手中无照明之物,照不清路,不知方向,也容易走失。”
萧寰于是让众人列队,一人抓着一人的腰带,排作长龙。他则走到龙头的位置,看了看手表。上面的指南针刻度泛着夜光,清晰可辨。萧寰知道来时的方向,照着指南针的指引,往树林外走去。这方法很是奏效,没多久,众人就看到了王熙的坐骑。卫琅一喜:“殿下这路带得准,果然出来了。”
正要走过去,突然,周围蹿出十几条黑影。李泰和侍从们一直防备着,大喝一声:“有刺客!”
众人随即拔刀迎战。天色黑漆漆的分不清谁是谁,但这些人却不与别人缠斗,只向龙头处的萧寰等人扑来。萧寰以夜战偷袭不知做过多少回,对这般场面倒是不怵,打了一会,他明白过来,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这些人虽凶悍,但萧寰的一众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加上有羽林精锐,能扛住厮杀。但人数上,萧寰这边有些吃亏,加上对方显然也是训练有素,恐怕缠斗下去没有好处。萧寰将心一横,砍倒面前一人,对王熙道:“少钧!你往前走,孤断后!”
王熙道:“你与我一道在前面走!”
萧寰怒目:“听令!”
王熙只得带着众人往前面走去。如萧寰所料,那些刺客并不追赶,却大有围攻萧寰之势。萧寰知道附近搜索的人马正在赶来,指挥着一众侍从沉着应对,打算且战且退,等到与援手会合,危难自会解开。不料,还未走出林子边,一个彪形大汉突然冲出来,将萧寰的退路挡住。黯淡的光照下,只见那人身形甚巨,比萧寰还高出许多,犹如一块山石。他手中抡着一柄大刀,呼啸着朝萧寰看过来。萧寰闪身一躲,旁边的树已经断为两截。王熙吃惊,连忙要来帮忙。萧寰冲他大喝:“你快走!将援兵带过来!”
王熙知道这不是拼蛮勇的时候,应下,带着手下冲出去。那巨汉一招扑空,并不罢休,将刀抽回,又向萧寰砍来。“铛”一声,萧寰举刀挡住,只觉手腕被那力道震得微微发麻。李泰等一众侍卫想过来帮他,奈何被人缠斗,脱身不得。萧寰一人对付那巨汉,虽然身量和气力都不如对方,但他剑术精湛,身法自如,那巨汉也一时讨不得便宜。打了一会,远处传来号角声,显然是有人正赶来。那巨汉变得急躁,刀法凌乱。萧寰则抓住机会,看准空隙,一刀刺入巨汉的腹中。他目眦欲裂,却忽而露出狰狞地笑,不待萧寰拔刀,顺势扑过来,与萧寰肉搏。萧寰吃了一惊,猝不及防,被他带着滚倒在地。此处正位于一处半山腰上,萧寰和那巨汉扭打着,未几,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殿下!”
只听李泰等人发出惊叫。树枝和尖锐的山石一路撕扯着身上的衣服,身体撞得生疼,但萧寰心无旁骛。直到停下之后,那巨汉仍不松手,想用手臂将他的喉咙锁死。萧寰用力格挡着,拼尽气力。就在他觉得身体开始发软的时候,他发现两人扭打到了一处断壁的上方。此处很是开阔,月光明亮,下方半丈之处,是一块巨石。萧寰大喝一声,突然暴起,撞着巨汉往下方摔去。只听骨骼闷响,未几,身上的力道一下消失。浓重的血腥气传来,那大汉脑浆崩裂,已经气绝身亡。萧寰喘着气,好一会才缓过来。他将大汉的手掰开,站起来,只觉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