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思右想不得结果,索性让人去请了军师郭临安过来。郭临安,名珩字临安,江宁人士,三十有六,善谋略,略通岐黄之术。本是一方隐士,早年新婚之时携妻出行游玩遇险,为安戎冉所救,而后便互有往来,三年前来了安西,做了安戎冉的谋士。而今三十多岁,正是男儿最显魅力之时,下巴下留了一撮美须,身穿一身黛色长袍,风度尽显。他的住处离主帐不远,与彭垚,李云归以及的军帐呈三足鼎立之势分布在主帐左右。听闻安戎冉这边有事,他片刻也不敢怠慢,匆匆赶了过来。大将军活捉了耶律颜良回营,身为军师,他自然是知晓的,安戎冉相请,定然也是为了此事。进了大帐之后,他抬手一揖行了礼:“大将军!”
安戎冉指了指旁边:“坐下说话。”
郭临安依言在他右下侧盘腿坐下,然后开口道:“将军此刻请在下来,是因为耶律颜良?”
安戎冉点头:“是啊,人捉到了,可怎么处置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放他回去自然是不能的,此人在安西道潜伏半年之久,若是就这么放了,只会让高凉那边更加的猖狂。可若是杀了,那战事必起!”
郭临安面露浅笑:“那就看将军愿不愿意打这一仗了。”
安戎冉不语,他知道,这一仗是迟早的事情。高凉人狼子野心,安分守己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可能,耶律一族觊觎大蜀已久,虽然几年前被蜀军重创过一次,但是这几年休养生息,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情。想到此,他重重叹息一声:“先生,打仗就意味着流血牺牲,意味着马革裹尸,无数的儿郎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为什么要打仗呢?”
郭临安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说难听一点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好听一点就是野心。这个东西,永无止尽。”
说完又道:“据在下所知,高凉那边的大王子和四王子乃是高凉王大妃所出,三王子和六王子一样,皆为侧妃所出。然而三王子的母妃素有高凉明珠之称,据说生的极美,长宠不衰。高凉王如今五十有二,高凉偏寒,那边的人均不长寿,一般能活到六十便已是高寿。听说近年高凉王身体大不如从前,许多事情都是大王子和三王子共同处理,据传闻,高凉王意数三王子,然而下僚却大多都支持大王子。高凉与我大蜀虽然生活习性大有不同,然而在立储这件事情上却与我大蜀很相似,立嫡立长。”
安戎冉见他借着耶律颜良的事情说起了高凉皇室之间的纷争,就知道他已经有了法子,虽然高凉皇室里的那点事情他也清楚,但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商讨之下,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所以他便问道:“以先生之见,这大王子和三王子之争,谁能笑到最后?”
郭临安捋了捋胡须道:“这个不好说。大王子出生正统,乃大妃所生,继位本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下僚对他支持多余三王子,奈何三王子的母妃正得宠,在高凉王面前极能说得上话。还有,高凉的主将,二王子耶律明昭,与耶律颜良虽然不是一母所生,然而却从小得他们母子拂照,情分不一般呐!”
安戎冉挑了挑唇:“可是耶律颜良此刻在我手上。”
“所以在下才问将军是战是和。”
“战又如何,和又如何?”
郭临安道:“若是战,那就召集三军,拿耶律颜良祭旗,先下手为强,杀高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能三番五次觊觎我大蜀国土,我们何必次次以防为主,被动挨打,我们同样可以把高凉的领土划到我大蜀的地界来。”
“若是和,将军可以放了耶律颜良,派细作混进高凉,好好挑拨一番,让王室内斗,无暇他顾。”
安戎冉道:“若是就这么放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郭临安笑道:“将军既然已经有了主意,这些都是小事。”
“那此事就交于先生了!”
两人谈妥,安戎冉这才想起地牢里面除了耶律颜良,还有一个昭昭。关在地牢里面实在不妥,可是若是就这么放了……“去,把地牢里面那个丫头带到帐里来!”
郭临安正抬脚出帐,听见他这话脚步一晃,转身看着他道:“丫头,什么丫头?”
军营里除了偶尔送来的军妓,什么时候有女子了?安戎冉嘶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扶额,郭临安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还在门口?郭临安本来已经打算回去了。耶律颜良这个事情说起来容易,但是运作起来还是要费些心思的。要好好磋磨他,杀杀他的锐气,然后寻个机会让他自己“逃”走,还要借他回高凉的机会一并把人手安插进去。但是听见安戎冉这话,跨出门槛的脚又缩了回来,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不想走,想看热闹。安戎冉这棵老铁树,都二十四了,也该到开花的时候了。安戎冉看着他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忍不住就有些头皮发麻。“先生不忙?”
郭临安笑眯眯的摇头:“忙,不过刚才我忘记跟将军说一件事情了。”
安戎冉道:“先生请讲!”
“这个不急,将军先忙,在下先想想要怎么说。”
这一想,就想到了昭昭被带进大帐。昭昭虽然被带出地牢,可手上和脚上的铁链并没有去掉,那铁链中间有两尺来的余地,为的是限制她的行动防止她逃跑,慢慢行走倒是不影响,只是铁链交错,不停地发出响声。昭昭不知道被带出地牢又会去哪里,待进了大帐,她看着几案后面的安戎冉,眸子里面带着一丝迷茫,这是要再审问她吗?可是,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一旁坐着的郭临安在她抬眼的一瞬,眸子陡然一缩,眉头微蹙,平时喜怒不显于色的人竟然失态了。安戎冉不经意间看了他一眼,好巧不巧将他此刻的神色看了个正着,心有疑问,却见他只是那一瞬,神色又恢复如常,便只能将那份疑惑暂且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