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李队长就给了她六个工分，你们夫妻俩是不是收了林丽丽什么好处啊？”

杜小芬和周贵英不一样，只要她想，就没有她不敢说的话。杜小芬是个寡妇，一个人拉扯四五个孩子，家里是穷得叮当响。自从周贵英嫁到小河村之后，她们两个也不知道怎么搭在了一块。周贵英平时给杜小芬送点吃不完的红薯，或者是快发霉的杂面，杜小芬却恨不得把周贵英供起来。林丽丽上工的第一天，杜小芬吃了周贵英送的黑呼呼的二合面，在家又拉又吐，都没能来上工。周贵英回去之后，借着探望杜小芬的名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林丽丽的所作所为跟杜小芬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杜小芬一听，差点没当场跳起来给自家主子报仇。所以今天，还没等林丽丽来上工，杜小芬就按耐不住，开始中伤林丽丽。村里的大娘婶子小媳妇们原本都站在一边看热闹，听杜小芬这么一挑拨，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杜小芬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啊。”

“谁说不是呢，杜家的土房子一倒，队里就组织咱们去帮忙找人。哪家有这种待遇啊？”

“林丽丽才在土房里住几天，第一天上吊，第三天房子塌了，真的够晦气啊！”

“以后咱们还是离林丽丽远点，可别过了霉运给我们。”

“就是，就是！”

……张翠花听着耳边的议论声，气得提高了音量：“丽丽和明川也是咱们生产队的一份子，队员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杜小芬却抱着手臂，上下扫了张翠花一眼，贱兮兮地道：“你说是就是吧，谁让我们家里没个掌权的呢，我们说的话，谁听呢！”

“杜小芬，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张翠花这下是真气着了，杜小芬就是块滚刀肉，左右拿她没办法。“翠花婶子，人家这是嫉妒你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丽丽已经扛着锄头走到了人堆里，她笑着把张翠花拉到一边，柔声道：“咱们李叔老当益壮，管着一个生产队的人，谁敢不听他的话呀！不像有些人……”林丽丽说着，眼睛状似无意地瞥向杜小芬：“不像有些人呐，是天生的克夫命，早早的把自己家男人克死了，可不得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冒酸水。”

杜小芬三十岁就守了寡，平日里最恨别人说她克夫命。现在林丽丽大喇喇地就把这话说了出来，她憔悴苍白的脸上显出死灰的颜色：“你说什么？”

林丽丽也不怕她，反而朝她走近了两步，一脸坦诚：“没听清楚吗？我说你是克夫命啊！”

“林丽丽！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不是克夫命，我不是！”

杜小芬哆嗦着嘴唇，气得跳了起来。“哎呦呦，你这是生气了啊？你能说我是扫把星，我就不能说你是克夫命？”

林丽丽双手环胸，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把尖刀，刺得杜小芬毫无招架之力。“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杜小芬突然大叫一声，正要往地上出溜，林丽丽却先她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我的爹娘啊，你们怎么走得那么早啊，留我在这世上受苦啊！人家欺负我啊，说我是扫把星，我冤呐！”

杜小芬没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把村里老娘们的技艺学得这么纯熟，一时之间也忘了哭嚎，反而一脸震惊地呆在原地，看着林丽丽又是拍大腿又是醒鼻涕的。在场的女人们也都看傻了眼，这小丫头哭嚎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没吵个十来次架，根本没这功力啊！“哎呀，你看这事闹的，丽丽，你快起来，也不怕人家笑话。”

张翠花最先反应过来，上前要把林丽丽扯起来，林丽丽却在地上打起了滚。“我怕什么，我们一家子，小的小，伤的伤，唯一的土房还塌了。正正经经上工挣个吃食，还要被人说三道四，我怕什么？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死这了，我怕什么？”

林丽丽这一番哭嚎，哭得村里的女人们一阵心酸。是啊，人家家里小的小，伤的伤，她一个娇惯坏了的小姑娘成了小媳妇，跟着大家伙下地干活，还没偷懒，怎么就不能容人家了？“杜小芬，你那张嘴，以后到了下面，还得让小鬼好好给你炸一炸。”

周大娘心最软，说了杜小芬一句，也跟着上前去拉林丽丽。“你这孩子，哪学的这些老婆子戏法，专诓大娘们是不是？快起来，这地上还湿着呢！”

“就是，我们知道你难，快别哭了。”

“丽丽啊，别理那些嘴欠的，你好好干活，比什么都强。”

……大娘们一窝蜂似的上来拉林丽丽，林丽丽见差不多了，也就顺坡下驴，抽抽噎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她哭一哭，滚一滚，就有理了？”

杜小芬和周贵英见一群大娘安抚林丽丽，顿时气都不顺了。“杜小芬，人家跟你家大丫差不多的年纪，你怎么好意思跟人家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张翠花见杜小芬不依不饶，心里还真来了气，插着腰站在了杜小芬和林丽丽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