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林丽丽就醒了。她转头看向床尾的位置，杜明川也刚好醒了，正对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林丽丽也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再睡一会儿，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林丽丽开门出去，杜明川也跟着起来了。两人刚在客厅站定，就听小房间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林丽丽和杜明川对视一眼，心里略过一个不敢相信的想法。杜明川当机立断，几步走到小房间门口敲起了门。几分钟之后，小房间的门终于开了一小道缝，杜大海一脸局促地站在那儿：“明……明川，丽丽，你们醒了？”

杜明川冷冷地看着杜大海，还没开口说话，周贵英倒先一步走了过来，一边拢着头发，一边笑着说：“明川啊，托你的福，我也总算住了一回军区的家属院。在这睡，就是舒服。”

红旗肉联厂的切割车间里，陈玉枝全神贯注地把自己面前堆得跟小山似的肉切成块。在刮毛车间干了一段时间之后，陈玉枝就被借调到了切割车间。切割车间的组长林爱军看她做事麻利，也勤快，求着陈主任把她留在了切割车间。陈主任想了一会儿就同意了。陈玉枝在刮毛车间的时候，跟郭明兰、黄素萍不对付，三个人凑在一块，就跟冤家似的，时不时就得掐一架。现在把陈玉枝调到切割车间，他也能耳根子清静一些。所以陈玉枝就在切割车间待了下来。对于陈玉枝来说，不管是待在刮毛车间还是切割车间，她都没有意见。反正不管在哪个车间，她都领着一样的工资，所以到了切割车间，她干活还是很卖力。自从到肉联厂上班之后，陈玉枝就像被人打通任督二脉似的，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里，她有了一份每个月可以领三十块钱工资的工作，几乎把所有小河村的人都甩在了身后。她跟陆之行走的那天，林小美是整个小河村最被人羡慕的人，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比林小美还厉害。想到这些，陈玉枝干起活来就更有劲了。“那个，你切的这个肉比较柴，这些给你，软和些，你们女孩子切着也不费劲。”

陈玉枝正埋头切着肉，面前的肉突然被人换成了成条的里脊肉。陈玉枝抬头，就见同车间的小伙李小辉有些羞涩地看着她。“不用，我这刀快，切什么肉都一样。”

陈玉枝掂了掂手里的刀，不在意地道。“那……要不你歇会，我看你已经干了很久了，该累了。”

李小辉说话的时候，眼神怯怯的，完全就是个刚怀春的大男孩。“那怎么行？待会组长看见了，不得扣我工资？”

陈玉枝说着，又拿过一块肉切了起来。“没事，我给你看着，等组长来了，我提醒你。而且……”李小辉有些骄傲地抬头看了看陈主任办公室的方向，继续道：“而且陈主任是我舅舅，别人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陈玉枝莫名其妙地看了李小辉一眼：“那是你舅舅，又不是我舅舅，我偷懒他能不管？”

李小辉被陈玉枝堵得有些着急：“肯定没事，我会帮你说情的。”

陈玉枝有些烦地朝他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又不累，用不着休息。”

“哦……”李小辉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也默默干起活来。就在李小辉后悔自己鲁莽的时候，陈玉枝好奇地开口问他：“你是上海本地人？”

李小辉笑着点了点头。陈玉枝又问：“那你们家住哪儿？也是住胡同吗？”

李小辉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家住在淮海路。”

“淮海路？”

一听“淮海路”三个字，陈玉枝的眼睛都直了。上个月发了工资，陆之行带她去了淮海路的菜馆吃饭，那里可是寸土寸金，满眼繁华的地方。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小伙居然就住在淮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