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大老爷闻言,笑了笑,道:“为什么不能是为了吃一顿酒?我老头子闲来无事,不行吗?”
顾北川摇了摇头,道:“若是别人说这话,我八成就信了。但是你说,不信。”
“噢?为何?”
项大老爷来了几分兴致。“很简单,看穿着打扮以及身上气质。”
“我看几位虽未穿得过于明艳,而是低调内敛的黑色与青色。但衣服的料子都是极好的,再加上诸位的气质,只怕不是寻常人氏。”
项大老爷闻言,啧啧称奇几句,随后道:“我知世界上有气质一说,但你我相见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你便能从我身上气质,看出我是什么来头,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生得一双慧眼也!”
一旁的裴不让闻言,眼眸微眯。他贴身保护项大老爷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对某个人如此夸赞。难不成眼前这人,当真有这般了得?“其实,也不单单是从气质看出来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从何处看出来的?”
“很简单,前几天,八公村村长曾告诉我有一伙人伪装成飞鸿的合作伙伴,在我南山作坊里头逛了好大一圈,将飞鸿的商业机密看了个精光。”
“几位看着面生,语气又是地道的乾都腔。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当是从北而来,从阜阳入的八公村,从八公村入的淮南。”
“先前在靖王府门前分明就是偶遇,你们却直奔我而来,想必是筹谋已久,但没在顾府找到我,所以偶遇之下,才会这般果决,直奔我而来。”
“远道而来的陌生人,对我这个飞鸿创始人情有独钟,甚至不惜动用绑架这等手段。”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前些日子里,偷看我飞鸿机密的,便是几位吧。”
顾北川一席话说完,项大老爷沉默良久,裴不让呆立当场。他虽是昨天才到的,但护卫们已经把八公村的经历和他讲述了一遍。以他的角度来看,项大老爷一行人压根没留下什么线索。可眼前之人,却硬是凭借蛛丝马迹,推断出了他们的身份。实在是…让人细思极恐!天底下竟有这般妖孽!项大老爷却是一笑,道:“你有几分把握,就在此信口雌黄,满口胡诌。”
“而且以如此手段,欺诈我这么个老人家,未免有些不厚道。”
裴不让闻言一愣,他…他竟是在诈我等!这…,算了算了,文化人的世界咱不懂,还是动刀子来得痛快。裴不让的思想很简单,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天下武夫,只凭拳头交谈便好。顾北川闻言,脸色才稍稍好转,就瞧见项大老爷换了个姿势,大马金刀,中气十足道:“不过我实话告诉你,瞧见你飞鸿机密的,就是我等。”
“你又能奈我何?”
顾北川沉默了,他在思考,除掉眼前之人的可行性。虽说没有看到核心的东西,但只看见制作步骤,事情就相当严重了。而且眼前之人明显身居高位,又是乾都来客,有官身都说不定。这样的人,有了流程,想要复刻一个南山作坊出来,当真不是难事。就算遇到难事,买凶杀人,绑架,从他口中再套出关键信息便是。毕竟…眼前这群人,似乎就是做这个的。绑架手段,极其娴熟。飞鸿之所以能做到现在的规模,甚至达到掌控江淮一带经济命脉的地步,靠的就是创新!衣服有冰纹丝绸,房子有砖瓦房,饭菜有调味品,酒楼有自行车。正是这些创新,才让飞鸿一步步干掉竞争对手,走到今天。但是…如果这些创新的点子和技术被人以某种手段得到,那个人还有非凡的财力,那对飞鸿而言,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而飞鸿对顾北川而言,不仅仅是一场生意,更是他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绝不能毁!所以…如果可以,他想杀了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毕竟…只有四人才懂得如何保守秘密。似乎是看出了顾北川眼中的杀意,项大老爷神色不变,依旧悠哉游哉。其身后的裴不让却猛地一跺脚,霎时间,雄浑罡气破体而出,随着脚掌,狠狠跺在了地面上。轰!伴随着一声轰鸣巨响,顾北川三人所在的小亭子剧烈摇晃起来。这种感觉,好似地动山摇一般。看见这一幕,顾北川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对方这是在以绝对的武力警醒他,不要耍小心思。可恶!李东璧和杜家三兄弟但凡在一个,自己也不至于如此被动。眼前这人,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实际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寥寥数语,就化解了顾北川苦思冥想构建出来的言语陷阱。这种被压制的感觉,顾北川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说吧,到底想要什么。”
顾北川神情严肃,语气也冷淡下来。“喝酒聊天而已,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项大老爷呵呵笑道。“给你一笔银子,离开淮南,忘记在南山作坊看见的一切!也不准以任何形式向任何人透露相关内容。”
“只要你肯签契书,银子数额随你提。”
项大老爷闻言,依旧悠哉游哉,契书,倒是商贾之间彼此契约的好法子。但是面对勋贵和那些个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契书对他们而言,不过一废纸尔。这孩子,虽说机敏过人,但为人处世,还是稚嫩了些。“一百万两。”
项大老爷摇头晃脑,爆出一个足够吓死人的数字。裴不让闻言,忍不住看向顾北川,想知道他会如何抉择。一百万两的巨款,怕是足够武装好几只军队了。眼前这位年不过二十的少年郎,当真能出得起?顾北川闻言,眉头紧皱,却并未立刻出言拒绝。而是开始来回踱步,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计算什么。良久之后,长出一口气,回到桌前,与项大老爷对视,神情肃穆,语气郑重地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