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次下凡，我在海里嬉游，她跳海，我救了她，她当时特别生无可恋地问我为什么要救她，我问她为什么要寻死，她说活得太久了，没有什么意思。我问她活了多久，她说不记得了，我说我活了九百万年，她眼中这才有了生机。”

“后来呢？”

“我告诉她活出不同的精彩，却没有想到再见她时，她在百花齐放当鸨母，更没有想今次见她，她混成了这幅模样。”

“看来，活久了也是件无趣的事。”

“要是都是活久了的人，也许并没有这种感觉，像她每隔几十年就要看着一批她认识的人在她面前死去，而她又要换个地方认识新的人，如此往复，没有痛点哪能记起什么？”

“难道，她就没有想过修仙吗？”

“她已经是不死之身，修不了仙。”

我们按照约定来到独家大院，独家大院建在桦树岛最上面，几乎占据了整个岛顶，房屋错落有致，所有建筑物都非常讲究，一花一树都很别致，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会是一方霸主住的地方，更像是一个书香世家的大院。一路走来，可以看出独家管制很严，奴婢们都卑恭有礼，没有听到一点喧哗的声音，静得仿佛没有人住在这里一样。独霸也收敛了霸气，一头凌乱的黑发整整齐齐地绾在金冠中，脸上的胡须也剃的干干净净，一下年轻了十岁，穿了件枣红色的光面袍子，腰间束了一条白玉带，脚踩黑色缎面皂角靴，依然能显示出他强健的体魄。狗子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头茅草样的干枯头发绾在素银冠中，穿着下人统一的黑蓝色袍子，腰间系着黑色的布腰带，脚下穿着粗布皂角靴，寸步不离地跟着独霸。红袖穿着月白色的抹胸碎花绸面襦裙，头上挽着随云髻，簪着金玉花簪，髻顶斜插一只流苏钗，既不显素净，也不显华丽，刚刚好衬托出她的美丽。屋内只有我们五人，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独霸冲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红袖上前给我们指坐位，独霸坐在了主位上，端木清坐在他的右边，红袖坐在他左边，我则坐在了他的对面。独霸看了红袖一眼，红袖含笑拿起酒壶给我和端木清倒了酒，给独霸倒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她的手在瓶盖上动了一下，我看了眼杯中的透明如水的酒，即使这是杯毒酒，于我们也不过是一杯水。独霸道：“两位，我独霸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上次多有得罪，今次特向两位陪罪，我先干为敬。”

端木清看向我，显然他也知道我们杯中是毒酒，他几乎是与我同时抬手端起了酒杯。他道：“我们夫妻也不是小器的人，独爷给我们面子，我们也给独爷面子，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独霸与我们碰了酒杯，三个一同一饮而尽。红袖起身又给我们添了酒，给自己也添了一杯，端起了酒杯，独霸看了她一眼，显然这不在他的计划内。“恩公，若你还记挂着我的好，就请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愿自罚一杯。”

她喝了杯中酒，独霸脸上现了怒意，她犹作不知，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举起了酒杯，独霸起身打落她手中的杯子。“你这是做什么？”

“独爷，我早就和你说过，他们不是他们，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红袖苦笑地道。独霸看着她，凶狠的目光渐渐地柔了下来，道：“那你告诉我，他们是谁？”

红袖道：“他们不属于这里，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过不了多久，他们会离开这里。”

独霸失控地道：“我不想听你这样的说辞，就算死，你也要让我死得明白。”

红袖看着他，眼中泪光闪闪，道：“我多想和你一起长埋地下，可我知道我只能看着你在我面前咽气什么也做不了。”

独霸道：“你，你竟然为了他们给我下毒？”

红袖的身体突然往前倾了一下，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撞击着她，只见她左胸前红了一片，尖锐的利刃露了出来，闪着豆大的银光。我吓了一跳，刚要站起来，被端木清拉住了，他冲我摇了摇头，我心剧烈地跳动着。独霸显然被惊到了，愣了一秒后，一掌打飞了红袖身后的狗子，怒吼道：“谁叫你对她动手的？”

狗子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他脸上不屈不饶，正气凛然。“她要杀主人，我就杀了她！”

独霸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冲他指了指手，然后去扶着红袖，红袖一把将他推开，面不改色地从身后将利刃拔了出来，扔在地上，独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做这些。“独爷，我这么叫你，是我真的从心里把自己当作比你小，对你很崇拜的小女人，可实际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活了多久，比你大多少。这人世间的百般苦，百般乐我都尝过，唯有被人宠的滋味不曾体会过。”

红袖双手是血地扶着独霸坐下，继续道，“你让我体会到了被宠的滋味。也许在别人眼里，你对我不是宠，只是玩弄，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你不会花言巧语，只会用行动来做你认为对的事。你在众人面前调戏我，可要有别人敢不敬我分毫，你绝对会让他再无脸面出现在我面前。当你以为他们就是那帮追杀我的人时，你毫不犹豫地要为我杀了他们，我很感动，又怎么会对你下毒手？你给他们的毒酒我全喝了，对不起。”

“你，”独霸震惊地看着她，一直保持着那个坐姿一动也没有动过。“这点毒，对我这个长生不死的身体一点用处也没有。”

红袖道。她走到我们面前，向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