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庭院深深,寒芳凄凄,盛夏光阴,幽深的汉家皇宫竟然有那么些渗人的寒意,抛却洛阳城不说,这洛阳后宫倒是极其平静,没有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妃嫔换妆淑容,皇子公主嬉戏,赏花,倒也是一片乐趣。晴光泛滥,绿光如荫,碧波湖中心小亭上,灵帝一手端着玲珑杯,湖边鸟语蝉鸣,听惯了舞女歌姬,此时侧耳倾听这大自然的声音,灵帝显得格外享受,闭目养神。莲叶迟迟,夏日如炎;也无清风拂袖,也无热茶消暑,灵帝空举着玲珑杯,依着亭柱,默然不语,只这刻间,天地仿佛只剩他一人,万物窒息,众生如云!“父皇~”一声悦人细语,叫醒了闭目养神的灵帝刘宏,刘宏朝亭外小路看去,只见一妙龄少女莲步飘飘,双眸如水,朱唇含笑,肤如凝脂,青丝华髻,素萝衫映衬着水花绿裙,飘飘然如九天玄女,正是灵帝二女儿,昭平公主刘琪。这刘淇年方十八,长得清秀优美深得刘宏喜爱,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此时刘琪已经走到灵帝跟前,芊芊玉指撒娇似的摇了摇闭目假睡的父亲刘宏。“好了,好了,父皇这老骨架都快被你摇散了~”刘宏半笑半求饶道。“父皇~”刘琪娇哼一声,回过头去不再理会刘宏,很显然是小孩子脾气又发作了。碧波湖中,莲叶满池,两边杨柳依依,奇花异草争相斗妍,又有几只不知名的珍贵鸟禽,飞掠湖面,一圈圈水波荡开。刘宏忽然坐直了身子,没有往日疼爱女儿的神情,或许说不再像一位慈父,“淇儿,你母后死得早……”“父皇……”刘琪愕然,从父皇的语气中她感觉到了父皇的心酸与不舍,这是从未有过的,即使自己生母早亡,但是刘宏所给予的父爱却是无可代替的。“琪儿~”刘宏突然变得异样的柔和,眼里一团模糊,令人琢磨不透,“唉~”刘宏长叹一声,起身背对着刘琪长出一口气。“父皇,怎么了?”
刘琪心知父亲是有了什么烦恼,像小猫一样缠了上去,纤纤玉指揪着灵帝的龙袍上的袖子。“呼~”刘宏背对着刘琪又是长出一口气,时间仿佛就此停息,刘宏眉宇间不由得剧烈颤抖,随即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而刘琪也这样揪着父亲的袖子。一个在沉思,一个在沉思中沉思!沉闷了好久,刘宏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刘琪低声说道,“琪儿,你知不知道,汉家天下已经朝不保夕了?!”
声音戚戚,而威慑感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令刘琪惶恐不安!倘若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恐怕是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此时如此大逆不道之语竟然是从她父皇嘴里说出,这位大汉帝国的最高领导人!“父皇如此?”
刘琪不安的问道。“唉~”刘宏又是一声长叹,随即脱口而出,“虽然黄巾贼酋张氏三兄弟已然伏诛,但是这大汉天下却是越发的乱了!”
“父皇,我们不是还有北军、西园军、羽林军,和各州郡郡兵吗?”
刘琪几乎哭出声来,脸上一阵红晕刹是动人!“……”刘宏默然,的确,现在的汉帝国看上去还很强大,然而只是看上去的强大而已,就好比一匹驮着一大堆货物的骆驼,行将不济!良久过后,刘宏嘴唇微动,蹦出一句令刘琪震惊的话来,“何进!张让!结党营私!欺君罔上久矣!”
满脸怒容,如同一头咆哮的雄狮一般,令人惊恐。“父皇……”刘琪早已哽咽,仿佛刘宏刚才的大发雷霆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已,眼含秋水惹人怜!“琪儿~”滚烫的热泪从刘宏脸颊滑过,而立年的刘宏此刻竟然显得极其沧桑,仿佛老了几十岁一般,喉咙也已沙哑,“琪儿,大汉四百年的基业,万万不能断送在为父手里!”
“父皇~”刘琪哽咽道,“……”“琪儿~”刘宏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刘琪,悲痛的说道,“眼下朝廷上下大都是何进与十常侍党羽,朕几乎无可用之才,琪儿可执此文书奔赴颖川,找寻平东将军段勋,把此信交付给他,他自然会明白~”“啊?!”
刘琪花容失色,“父皇,平东将军不是左中郎将皇甫将军麾下的军司马李睿吗?!怎么成了段勋?!”
灵帝此刻脸上的痛苦之色有所减缓,不经意间一股豪气流露出来,“那李睿乃是凉州三明段颎之孙!名将之后!更是黄岳八俊之首,有皓天麒麟之称的段勋!段功之!”
“是他!”
刘琪从父皇灵帝手中接过书信,忽然后退一步拱手道,“诺~”灵帝愕然,一股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国祸家忧!刘氏儿女!尚且如此,何愁天下不定,太平盛世不复?!”
……凉州武威马腾一身铁甲铮铮,高马大刀屹立在两万大军阵前,东风吹溯,掀起战袍无数!马腾一脸严肃,目光如同雄狮一般落在两万铁骑身上,头顶上的毡帽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英气一般,整顶立起。“弟兄们!朝廷奸逆横行!某马腾既为名将之后,当效霍光,诛杀奸邪!清君侧!”
“清君侧!清君侧!清君侧!”
“清君侧!清君侧!清君侧!”
“清君侧!清君侧!清君侧!”
东风疾催,军旗翻腾,烈日之下,武威军校场竟然显得格外开阔。“唏噜噜~”“唏噜噜~”“唏噜噜~”无数战马打着响鼻,声势浩大,马腾霍然长剑出鞘,整个人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弟兄们!我们的机会到了!”
“喝啊!”
“喝~”两万铁骑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如同豺狼满月啸天一般,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是面对死亡的压迫!人群中,一员小校,身高七尺,玉面无须,目如朗星,体赛猿狼,手中的长枪仰天长嘶,马立人威,威风八面。“主公,你看~”庞德指着小校朝马腾说道,“是少爷!”
“刷啦~”马腾原本激愤的脸一下子由红变白,接着再变青,最后又成了猪肝色,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怒气冲冲的从马背上下来,大步流星的朝小校这里走来。而小校看到马腾怒气冲冲走来,原本英气勃发的脸庞顿时萎了下去。“你给我下来!”
马腾虎臂一身直接把那年轻的小校一把从马上拉下来,小校被马腾这措不及防的一拉登时摔了个狗吃屎。马腾猪肝色的脸竟然没有丝毫退却,从拉起旁边的骑枪恶狠狠的朝小校腿部打去。“咯吱~”一声翠响,小校已然吃疼跪倒在地!这一下,就算没有骨断,也难免骨折!“父亲!”
小校双眼如炬,也没有求饶,不屈不饶的反驳道,“我也想上战场打仗!”
“毛还没长齐!还想上战场!”
马腾恶狠狠的说道,目光扫视了刚才小校身后,又是一员年轻的小将,头顶毡帽,两眼竟是恐惧!“你还带你堂弟出来!”
马腾见了这员小将后更加气愤,手中骑枪倒拿,怒道,“看我不打死你这个逆子!”
“主公!超公子也是立功心切!求主公饶了他这一回吧!”
看到马腾如此盛怒庞德连忙翻身下马单膝跪道,其余将士也幡然醒悟,眼前这位年轻小校不正是主公年仅十二岁的长子马超,超公子吗!而背后那小将正是马岱岱公子!众人连忙翻身下马,一把抱住马腾,“主公!就饶了超公子!岱公子吧!”
众人苦苦哀求,马腾神色也稍微缓和过来,不过还是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大声呵斥道,“把这逆子给我带回府中!等我回来再好好收拾他!”
“诺!”
一亲兵一把提起马超,连忙往太守府走去,又一亲兵把马岱从马背上拉下来。马腾披风一甩,翻身上马,“弟兄们!出发!”
马腾拍马而出,舍德道人、庞德紧随其后,一行两万铁骑浩浩荡荡东进。凉州湟中“什么!马腾出兵东进!”
韩遂手里拿着马腾使者送来的书信大惊失色,“我等两人加起来兵马不足七万,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能兵进三辅?!岂非送死!”
贾诩听罢,神色微微一动,“看来这韩遂虽有野心,但也非成大事之人!”
“先生,可是有什么计策不成?”
韩遂看到贾诩神色变动问道。贾诩出列拱手道,“将军,在下以为应该进兵三辅!”
“理由呢?告诉我你的理由。”
韩遂冷声问道。“兵进三辅尚且有一丝可为之机!”
贾诩平淡的说道,仿佛一切生灵皆与自己无关一般。“何来生机,三辅地区精兵不下二十万,难道要我区区几万骑兵呼攻打二十万精锐大军不成?!”
韩遂冷笑一声,“何况凉州尚且有董卓虎视眈眈,此时兵进三辅岂不是让董卓趁虚而入?!”
“非也!”
贾诩出列道,凛然道,“正是因为凉州有董卓我等才要兵进三辅!”
“哦?!”
韩遂眼里一丝精光闪现,疑惑道,“为何?”
“方今董卓麾下有精骑十万,良将百员,凉州地形平坦开阔,我军与董卓作战只能是两败俱伤!”
贾诩寒声道,“但是三辅兵虽多,真正精锐者不过北军三四万人马,其余不足为惧,且三辅以步兵为主,我军多骑兵往来如飞,纵骑劫掠,有何不可?!”
“如果董卓趁虚而来该当如何?!”
“断然不会!”
“何以见得?!”
“董卓此人狼子野心,巴不得天下更乱,汉室更衰!”
“……”韩遂顿时无言,片刻过后缓过神来,眼里却是一阵贪婪的绿光,“好!如此的话,本将军自领两万精骑会合马腾,兵寇三辅!”
“将军英明~”贾诩后退一步拱手作揖,随即谄媚的笑道。韩遂连忙搀起贾诩,大笑,“有先生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公元185年夏,马腾韩遂起精骑四万号称十万进兵三辅地区,秋两军汇合一路攻城拔寨,兵锋直指长安,与此同时,皇甫嵩临危受命,率兵八万前往长安御敌。(三辅指治理京畿地区的三位官员,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为三辅,即这三位官员管理的的地区)颖川长社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懒懒的躺在地上,恰恰像是一层冰霜一样,给人一种凄清冷漠的感觉。戚戚芳草,悠悠松柏。树梢上不时有夜莺啼叫!落寞!落寞!谁来唤我寂寞!皓月当空照,浊酒饮清流!戏忠举起手中酒杯,半边身子靠在观星楼上的朱红漆柱,酒杯当空!清流还是浊酒缓缓流下,戏忠张嘴接过浊酒,巴扎着嘴,发出“吱~吱~吱~吱~”的声响。“大师兄~”二杰目露疑惑,自从平定波才大师兄回来三天两头就这般模样,特别是最近更是如此!“哦~”戏忠笑道,举起手中的酒杯道,“二师弟也要来点吗?”
“不了,大师兄,当心身体……”二杰话音未落,戏忠又举起酒杯,咕噜一声,酒入愁肠!“大师兄,四师弟已经出山了……”二杰低声说道。“哦?!”
戏忠心里不由得惊起一番波澜,“可是投西北去了?!”
“是的,大师兄……”“唉~”戏忠长叹一声,抬头望了望星斗,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二杰矗立不动,正如大师兄所言,天象所示,西北已经乱成一锅粥!尸横遍野,白骨遗路!四师弟去凉州又能有何作为呢?“唉~”二杰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戏忠回过头来对着他问道,“师弟可是还有其他事?”
“是的,大师兄,不日我也要北上了……”二杰说道这里眼里一丝精光闪现。寒月凄凄,芳草悠悠!月光倒映在酒杯之中,一股清冷袭来!戏忠显然是被二杰这番话吓到,或许说出乎意料!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风声依旧,月光似水柔情!戏忠放下手中的酒杯,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去吧师傅那边我自会跟他老人家说的~”二杰听后眼里不禁有些许感动,拱手作揖道,“师傅老人家就拜托师兄了~”“去吧~”戏忠突然笑道。望着二杰离去的身影,戏忠良久说不出话来,只是心里默念道,“颖川学府,以汉室皇命居上,却也难免犯了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