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是我贺拔一族对不住宇文氏,与怀朔无关,”冷冷寒风中,贺拔岳的声音里满是冷静,“无论如何,怀朔与武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独孤如愿,你若不是明白这个道理,今次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襄助我贺拔一族,不是么?”
贺拔岳目光闪亮,那暗地里出手帮他的人全身而退的,可就是他独孤如愿,别人看不出来,他贺拔岳,心里清楚地很。“你的恩德,我贺拔岳没齿难,日后我贺拔岳定会报答。”
话音刚落,脖子上有些微疼痛,可贺拔岳依旧一动不动。瞧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脖子上的已经有血流下,贺拔岳的眼神却依旧丝毫未变,仿佛此刻被置身于险境的另有其人。“独孤如愿,你杀了我,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所以,我奉劝你,莫要意气用事!”
贺拔岳脸上依旧冷静十足,可听在独孤如愿耳边却不是那么回事,“阿兄可否告知如愿,何为亲?何为仇?”
“六镇皆是亲,外族,皆是仇。”
贺拔岳冷哼一声,脸上终于是失了镇静,“独孤如愿,你可别忘了。若不是你昔年留下破六拔韩陵这个祸害,眼下事情不会这般糟糕。当年,我可是一心想杀了他,是你,暗中放走了他。如今六镇之乱,因你而始,并不为说过。独孤如愿,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既然欠了人,还上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是么?独孤如愿脸上有了笑,在刺骨的寒风中,这笑容,更添几分苍凉。“贺拔岳,狼子野心者,世间从不止一人。你既知破六韩拔陵为六镇之患,难道竟是不知晓那鲜于修礼也一样?我昔年放过那破六韩拔陵尚且是想从他身上找出维护六镇的突破口,是希望有利可图。鲜于修礼狼子野心,为祸怀朔,你居然还要放任他在怀朔肆意妄为,又是何居心?”
握剑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独孤如愿此刻是怒意十足,“贺拔岳,比起我独孤如愿,你亏欠六镇的,更多。”
“我阿斗泥欠六镇诸人的,自会有我还上的一天,鲜于修礼虽为怀朔镇兵,可他知道的,永远都是我想让他知晓的,对一个狼子野心之人而言,他日真相揭晓,没有比这更让他痛心疾首了。”
贺拔岳一脸似笑非笑,整个人已是兴奋至极,丝毫都没有被人苛责的不满在。对上独孤如愿显而易见愈加愤怒的脸,贺拔岳承认心里颇是畅快。“独孤如愿,玩弄人心这种事,我比你在行。”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但刚刚架在脖子上的剑已缓缓撤回,贺拔岳笑容更大,很好,他要的,就是独孤如愿这般臣服。过程如何从来不重要,结果才是。他贺拔岳,要的就是最后的胜利!“这次的事,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小郎君!”
念奴一声低呼,再也顾不上规矩立刻飞奔而来,刚刚挨了一剑,肩膀还在流血的贺拔岳脸色虽然苍白几分,但笑容却比刚刚多了几分肆意,“赢得人,还是我!”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晓结局究竟何如?贺拔岳,今日这一剑,是让你记住,玩弄人心的结果,从来都是两败俱伤,”目光扫过扶住贺拔岳的人,独孤如愿脸色微变,“你记住了!”
“独孤郎!”
“我不愿再见到你二人。”
念奴的唇角动了动,怀里的贺拔岳却是笑容更大,“独孤如愿,到底是自以为是!”
“小郎君以后莫要意气用事。”
“念奴,你担心我?”
“夜深露重,此地不宜久留。”
小心翼翼扶住贺拔岳,念奴的眼神已恢复如初,眼眸深处那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已被压下。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既明了岁月已无可回首,来日也并不方长,何必还苦苦纠结那错过的时光。一念,执着,一念,放下,我一生所求,是被人呵护珍惜,免我哭泣,免我哀伤,免我颠簸流离,免我无枝可依,那人,既然是他不会是你,我自当,与他唇齿相依,与你,只当是,再不有留恋。同一时刻,郊外,营帐之中,李虎的脸上全是愁容。刚刚如愿那番动静他可是全看在眼里。和如愿相识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恐怖的独孤如愿。北地谁人不知晓独孤郎从来都温柔和顺,轻易不与人动手。可刚刚先是宇文泰,再来又是贺拔岳。思及自己刚刚隐于暗处见到的那放肆之人,李虎的脸上全是阴郁。这位贺拔一族的三郎君,实在是让人恨极。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算,居然还出口伤人。若他是独孤如愿,只怕还不是那一剑就能解决所有。一剑哪,李虎的心又沉了沉,今次如愿对那贺拔岳动手,就算贺拔一族与怀朔不放在心上,可到底也算是伤了和气。若是因此牵连武川,怕也是得不偿失。耳边已传来脚步声,李虎也是默默转身,宇文泰那张黝黑的脸瞬间映入眼帘。李虎的脸色微变,宇文泰却是耸耸肩,“既是我之错,如愿所为,我宇文泰自不会挂在心上,”瞧着好友一脸不可思议,宇文泰的脸上浮起一抹怪笑,正欲开口却也是被那刚刚掀帐而入的人打乱思绪,瞧着独孤如愿一脸阴沉却是丝毫无损,宇文泰的笑容更大,很好,他宇文泰不过挨了一下,那贺拔岳就放了血,这交易,他宇文泰没吃亏,贺拔岳,你这种人,早就该遭点报应了。“如愿?”
“武川与怀朔之间不可有嫌隙,今日之事,不可张扬。”
“如愿,隔墙有耳这四个字,你该很清楚。”
“阿佐,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与黑獭,现在就启程回武川。”
独孤如愿一个凌厉眼神,李虎就算有千般言万般语也只得咽下,“那你,”“破六拔韩陵的地盘,我独孤如愿不至于命丧于此。更何况,当初在武川,地主之谊我独孤一族尽的不少,现在,该轮上沃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