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太子果真未看错,那般风姿卓越,就算是刻意伪装,也无法掩盖个中精彩!北塞俊郎独孤如愿,的确是天下无双!”
安静的倚翠楼密室内,一身黑衣斗篷显然是乔装一番的大梁太子声音里盛赞一览无余。同样是乔装一番的独孤如愿却是丝毫接受的意思都没有,“太子殿下智谋无双,才该是让全天下人佩服。独孤如愿区区小人,不足以和太子殿下相比。”
室内瞬间安然,灯火通明下,萧统的俊脸几分愉悦也是一览无余,显然是对这般奉承很受用。只是,这般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大梁太子,瞧在宇文泰的眼中,却也是难免多添几分警醒,萧统,南朝的太子,如果说过去他还会有几分相信“南梁太子为和悦之人”,那今晚的种种,已是全数打破他宇文泰的料想。这位太子,绝非简单。刚刚那番话,更是话里有话!触及好友依旧是平静的侧脸,宇文泰的脸色更是变了又变,如愿与这大梁太子,究竟是相识于何时?为何他竟是丝毫都不知晓?虽然这几年他和如愿都变了许多,有些秘密不是他想知道就能知道的。可即便如此,事关六镇与武川,如愿是从来都不会对他隐瞒太多。既是如此,那这大梁太子和如愿的相识,想来也是出自于如愿的意料之外。宇文泰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出萧统的眼。唇角勾起一抹笑,萧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玩味。洛阳那群狗眼看人低的,有句话倒是未说错,六镇子弟虽然个个看上去精干,但若是论阴谋诡计什么的,比起其他各处,倒还真是逊色不少。这宇文泰看起来是精明,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他不过一眼扫过,就能瞧出他心内所想。目光落到独孤如愿的脸上,萧统的脸色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独孤如愿身边的人,还真是没用啊,怪不得那群洛阳的敢这么欺负他!大魏六镇如今,当真是没落了!那元叉小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在南境挑衅,简直就是愚蠢至极!“本太子幼年跟随了然方丈,对占卜之术也有几分知晓,独孤郎确是盖世无双,但身侧这位小郎君,将来也是不可限量之材。”
萧统笑的温和,看向宇文泰的目光难免多几分和悦。“宇文小郎君,当真是,独一无二。”
“承蒙太子殿下厚爱,阿弟愧不敢当,今番如愿与阿弟入建康,虽是有所图,与南朝却也非无好处。”
独孤如愿缓缓开口,萧统的笑容愈加玩味。“哦,是吗?”
缓缓逼近独孤如愿,萧统的脸上更添几分深思,“独孤郎有话,可直言。本太子,自当受教。”
“大魏与梁国虽是宿敌,却也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大魏在,梁国在,大魏若亡,梁国,也将不复生存,”独孤如愿声音平静,“唇亡齿寒,如今两两退兵,才是两国上策。”
“若本太子拒绝呢?独孤郎可别忘了,若论内乱,你大魏比之我梁国,可是乱多了,子幼母壮,奸臣当道,你大魏的气数,才算是真的尽了。”
萧统的脸上笑容尽数消失,这独孤如愿,当真以为他萧统是三岁幼童不成?那元叉如今送上门来找他梁国的晦气,他萧统不陪他玩玩,也是对不起这个蠢货不是?“虽然梁王陛下对佛法日渐痴迷,可有本太子在,谁都不会乱了这朝纲!大魏大将军既然今番辱没我梁国,若是不加倍奉还,传出去,我梁国岂非无法立足于这世道?”
“太子殿下若真如此想,今夜就不会出现在这烟花之地,”宇文泰声音冷冷,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大梁太子早就做好打算要从大魏身上捞一笔,如今大梁在边境步步退让,不过是用的缓兵之计。如愿和他的纠葛先放到一边,先解决大魏的事才是紧要!“汉人虽言家丑不可外扬,但既已外扬,为了那人尽皆知的丑事一国储君现身这种地方,若说没有猫腻,怕是没人会信。”
宇文泰的面色变了一变,“大梁太子,以为宇文泰所言可对?”
“确不是因为他二人,”萧统并未动怒,脸上的笑容反而是更大,“严格说起来,倒是我兰陵萧氏的家事。可即便是家事,也还与北地密不可分。”
萧统的笑容已尽数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满脸阴冷,“那萧宝卷余孽潜逃入魏地多年一直贼心不死,本太子在一日,自不能视而不见。若独孤郎真有诚意与我南朝讲和,倒不如早日上书朝廷将那萧氏余孽交出,本太子可立地起誓,有生之年,定与北地永结同心!”
•••••••••••••••••“如愿?”
“萧统所言,却是句句属实。”
室内,刚刚回到住处的独孤如愿脸上全是坦然。对上宇文泰难以置信的眼,独孤如愿轻笑,“黑獭,你不了解萧统。”
难道你就真了解这位南朝太子?压下心底不该有的思绪,宇文泰自知这南朝之行自己的震撼实在是太多,“如愿,你是如何与那南梁太子相识。”
“昔年他曾是明练寺的沙弥,了然方丈的徒弟。”
对上宇文泰瞪大的眼睛,独孤如愿叹口气,“我也是来到建康才知晓。黑獭,这南梁之地,深不可测。从一开始,洛阳与六镇,就全部都错了。”
宇文泰不语,此刻他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另一张不该有的脸,原来是这样,难怪当日那高欢,也会是一脸阴骘。宇文泰的眼中浮现一抹不满。高欢,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时势造英雄,那高欢称得上当世豪杰,如今你我与他皆身在南境,于情于理,以和为贵最是紧要。”
独孤如愿声音低低,一如既往地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宇文泰咬牙,黑沉沉的目光更是阴沉了几分。不提高欢,如愿现今这洞察人心的本事,也是不同凡响!“无论如何,我永远都站在武川一边。黑獭,你只要记住这一点!”
“当然。”
宇文泰眸色沉沉,独孤如愿默默别开脸。南梁之行早已预料到不会顺利,但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超乎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