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秀容之地风姿，虽与六镇相似，但若是细细深究，也是颇有几分特点，漫步在大街之上，独孤如愿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周遭的熙熙攘攘，在这乱世之中，还能有这般生生不息的精致，若说是人为故意，怕真是差强人意，不过若说无人给与暗中支持，却也无甚道理，尔朱一族与王室关系密切，历年得到的封赏也是最多，有粮有余钱，再加上尔朱氏素来豪爽大方，生活，自不比六镇艰辛，无论是府兵，还是百姓，皆如此，若朝廷能对六镇有秀容这般仁慈，大抵，也不会出现这接二连三的祸事。“既是闲逛，何苦再把那些不该有的放心上。”

突如其来横杠在前的人笑容满面，独孤如愿双手抱胸，“见过三兄。”

“那黑獭今次倒不做你的尾巴了，想来也是受了打击才是，”“黑獭素来爱武艺，今次正与人在武场上切磋，阿兄若有兴趣，可自行前往。”

“武艺之于武士而言必不可缺，但若是一介武夫一日到晚只知道与人切磋，未免也是有勇无谋，”缓缓逼近独孤如愿，贺拔岳的眼中也带了几分戏谑，“更何况，陪着那黑子，可不若与你这般少年郎同游来得有趣生动。”

虽然是经过了一番伪装，不若往日那般妖孽，但独孤如愿这张脸，就算是现在这般看，也少比之宇文泰那张黑脸有趣的多。周遭袭来探究的目光，贺拔岳的笑容也是更大，南人好男风，这北地么，虽不若南朝，但男风之俗，也是屡见不鲜，目光扫过周遭，果不其然刚刚还在探究的诸人已是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这秀容之地，当真是，有意思。难怪会成为如今的北地之主，所有人都得仰仗秀荣的鼻息。就单单看刚刚这群人的反应，就足以见尔朱荣的魄力。与这等人物为友，总好过为敌。贺拔岳的眸光微动，看在独孤如愿眼中却也是立刻脸色冷了几分，，“阿兄，此处不会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说话。”

“悉听尊便。”

两个出色的男子一前一后走远，刚刚还是热闹的市井此刻更多了几分热烈，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相携离去的二人身上，这架势，还真是，难能一见。唇角缓缓勾出一抹笑，高楼之上，一身布衣的某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瞧着已是进门的人，他的笑容也是更大，“尔朱郎主，别来无恙。”

“大王亲临，秀容之地，当是蓬荜生辉。”

尔朱荣笑容浅浅，对上面前这位柔然之主深究的目光也是坦然，这世间，从未有永恒的朋友，自然，也非有永恒的敌人。····················“知晓此处是何地么？”

“那柔然婆罗门可汗殒命之地。”

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荒芜，明明非是冬日却依旧是寸草不生，独孤如愿目光如水，眼中早已是风起云涌，“一代天骄居然殒命于异族之地，委实是可惜。”

“那阿那环王与你可谓颇有交情，今日这番话若是落入他耳中，只怕对武川与大魏，皆非是好事。”

“阿兄既引如愿来此，自是早预备周全，”独孤如愿面色依旧平静，凉风吹过，那散落的头发亦是随风飘起，清冷孤寂的身影此刻更多了几分遗世而独立的姿态，着实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贺拔岳的目光变了变，“如愿可知，今番那柔然也已派人入秀容。那柔然与尔朱氏大战还未有多久就遣使而来，个中若说无猫腻，谁人都不相信，”“柔然之主已生变，尔朱氏与柔然交好，未必也不是大王之意。”

独孤如愿终于缓缓转身，对上一脸阴沉的贺拔岳，脸上终于也有了一抹笑，“阿兄，帝王术，从来都不是你我这等凡人所能企及。”

·················“帝王术？呵，这独孤郎，倒是越来越让人感兴趣了。”

“大王！”

“无碍，本王既能入得这秀容之地，自然，就能安然无恙走出去，更何况，故人偶遇，还是在这异乡之地，若不见一面，岂非是憾事？”

灯火通明之中，阿那环缓缓起身，“夜深露重，最是相见时机。”

同一时刻，尔朱府内，一道身影飞速越过墙头，不远处，高楼之上，早已久站多时之人笑容里更是意味深长，“来人，”“是，郎主，”“安排好人手，记住，必须万无一失。”

“是！”

·····················“大王！”

“昔年洛阳一别，独孤郎依旧如故。”

阿那环眼神深邃，对上这张刻意掩饰过的脸也是浅笑，“独孤郎天生容颜，就算是多加掩饰，还是难掩绝世风姿，若本王非是柔然之主，定当与独孤郎定下儿女之姻。”

“大王厚爱，如今柔然与大魏交好，若真是约为婚姻，也该是王室之尊，独孤一族卑贱，自知无法与柔然王匹配。”

“昔年洛阳相遇，独孤郎可非是如此说，”阿那环笑容尽数消失，缓缓逼近面前之人，他的全身也是笼罩几分迫人之势，“本王在大魏，得到的教训，可比在柔然几十年都多！”

“大王非是斤斤计较之人，既如此，何必强自与如愿计较，”独孤如愿浅笑，“更何况，今次大王亲自入秀容，若非洛阳首肯，以大魏与柔然重重关卡，虽是大王智谋无双，但想要平安入秀容，怕也非是容易。”

独孤如愿目光直直，“大魏现今，需要柔然加持，柔然，亦是如此，北地之大多人，皆是以为洛阳怠慢，殊不知，对北地，洛阳之尊，早已放在心上，牵一发而动全身，至今未发，不过是等待时机。”

他阿那环看人，果然从未看错，把玩着手中酒盏，阿那环的脸色在烛光摇曳中更添几分思虑，“今次那怀荒之乱，你如何看？”

“既是柔然大王与破六拔之事，如愿不敢断言，大王是守信之人，可这信，也分大与小，孰轻孰重，大王自有论断，邀如愿前来，不过是想借如愿之口得出想要的答案，为人君者，优柔寡断最是要不得，大王当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