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怀朔镇,刚刚得到南境消息的贺拔岳的脸色分外难看,连带着整个室内的气温仿若都冷了几度,侯景,到底是我贺拔岳看错了你!那侯莫陈悦不过轻轻一试,你居然就给我缴械投降,愚昧,无知!“越是聪明人,反倒越容易被浅显的伎俩所迷惑,”独孤如愿声音淡淡,手中的白棋也是落下,对上贺拔岳更加阴沉的脸,独孤如愿笑容浅浅,“阿兄,该你了。”
“我倒忘了,你与那侯莫陈悦关联虽浅,但那高欢,却与你独孤如愿关系匪浅,”“若人之间以关系论,高大人与贺拔一族,岂非更是渊源颇深?”
贺拔岳冷笑,手一挥,棋盘上的一切已是尽数散落在低,稀稀疏疏,一片狼藉,“独孤如愿,你少装蒜,”贺拔岳的拳头紧紧捏起,“虽是我贺拔岳算计你一次,可今番,那侯景倒向侯莫陈悦,之于六镇,可是祸事,高欢如今不比从前是未错,可那侯莫陈悦比之他来,更是祸害,健康之地,有多少六镇之人,那侯莫陈悦之手段,河西之地可是人尽皆知,此番怀荒之乱,河西也没少插手。”
“阿兄既然如此高看那侯莫陈悦,当初,为何不在建康之地再多加防范?”
“那自是因为,”贺拔岳的声音顿住,瞧见面前一脸笑意之人,他忽的也是明白些许,“你的意思是,此番乃是我那在南境的二兄被侯莫陈悦给骗了?”
察觉到说了不该说的,贺拔岳的脸色更加不好,该死的,他居然又被这小子绕了进去,“独孤如愿,你知晓的,倒是不少,”“反间计能骗的,也只有二兄其人,但二兄之于三兄你而言,却是千真万确,侯莫陈悦手段粗暴,现如今之于三兄而言,却是最直接有效,当局者迷,贺拔三兄,莫要因小失大。”
·················“贺拔岳其人,最是刚愎自用,你提点他这许多,到头来,只会惹得一身腥。”
“阿泰,我非是单纯为那侯景。”
“你是为那了然方丈,”室内,宇文泰颇是无奈,“如愿,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心,太软,”忽的也是想起什么,宇文泰的笑容也是灿烂几分,“昔年阿娘曾言,汉人若想改变孩童性子,最笃信之法莫若改名,不若今次由黑獭替你改一次如何?”
“黑獭,这不好笑。”
“你我同为武川之子,非君非长,为你赐名,确是不妥,他日若我有此资格,定会为你另寻一好字,”瞥向好友沉静如水的脸,宇文泰脑中忽然也是有了主意,“不若以信字,为名,如何,独,孤,信,”独,孤,信,确是,好名字,独孤一族,的确值得信赖,无论是独孤库者,还是如今的独孤郎,皆是,无二。那宇文泰,今次倒是有几分脑子,不错,不错。门外,贺拔岳的眼中多了几分满意,身边的念奴却是有些迟疑,“三郎君?”
“听人墙角非是英雄所为,走吧。”
“是。”
念奴的低眉顺眼着实让贺拔岳满意,,看在不远处贺拔允父子眼中,也是别有一番光景,“耶耶昔年那般筹谋,如今想来,确是无措。”
贺拔允的脸上有着浅浅笑意,对上贺拔度拔若有所思的脸也是笑容尽失,顺着贺拔度拔的目光望去,映入眼帘的也是另一双同样颇是深究的眼睛,独孤郎之风姿,六镇皆称颂,那风华绝代的姿容里,最为人称道的,当属这双似有魔力的双眼,若久久盯住,仿若能被吸进其中,瞥见贺拔度拔一动不动的身躯,贺拔允有些急了,“耶耶?”
“可泥,耶耶非是那般肤浅之人,”将目光挪到长子身上,对上那张担忧的脸,贺拔度拔面色淡淡,“回去吧,如愿有话,要与你我商议。”
··················“····独孤如愿,你非要欺人太甚!”
“阿叔,如愿所言,字字句句皆是为怀朔所想,”室内,独孤如愿面色冷冷,眼神也是一动不动直盯着气的发抖的贺拔允,“此番之事,若非建康之地有人善后,此番二兄与你我,早已是人鬼殊途,这等无脑之人,绝非怀朔之幸,若阿叔真为怀朔与贺拔一族着想,召回阿兄,是最佳抉择。此番如愿可侥幸拦住一次,下一次,怀朔可就没这般幸运了,怀朔刚遭遇这般事,若再有一次,怀荒前车之鉴,是最好的先例。若如愿未记错,那鲜于修礼与葛荣,尽是二兄一手提拔,今番那二人能顺利从怀朔之地逃出去,说到底,是二兄一手造成!”
“独孤郎的记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破胡!”
贺拔允瞧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二弟,眼中全是错愕,可贺拔胜却是“扑通!”
一声跪地,眼中全是沉痛,“耶耶,破胡莽撞行事,几乎搞砸前番所有筹谋,此番归来,确是请罪!”
贺拔胜跪倒在地,一身黑色布衣却也难掩周身落魄,贺拔允一眼扫过就不意外察觉阿弟身负有伤,他的眼中除了惊诧,心疼,此刻更多的,还是,不解,以破胡的功夫,能伤他的人,若无几分功力,也是不可能,他在建康待的好好的,为何今日却是这般模样,“破胡?”
“此番了然方丈大恩,无论如何,破胡有生之年,定会想方设法报答,”贺拔胜难得温和,看向独孤如愿的目光中难得有了几分歉疚,贺拔度拔与贺拔允皆是脸色一沉,果不其然,独孤如愿脸色已是全变了,“大师何如?”
“大师,已然圆寂。”
短短六个字,贺拔胜却说的颇是艰难,思及那位总是云淡风轻的佛门圣僧,他的心也是一疼,他贺拔胜今生最怕欠人恩典,如今这一命换一命之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报答,这份愧疚,足以折磨他一辈子。枉他贺拔胜自诩英雄,到头来,却是被那侯莫陈悦最简单粗暴的伎俩给算计了。侯景,想起那个跟在侯莫陈悦身后将他贺拔胜的人尽数斩杀的孽畜,贺拔胜的眼中全是杀意。了然方丈,来年今日,我一定会拿这个小人的头来祭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