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光五年,五月,大魏边镇柔玄再乱,新任镇北大将军李崇上奏,请求延缓临淮王元彧北归,令其调兵遣将平叛柔玄,帝诩准奏,临淮王元彧,率兵马与叛军交战数回合,最终虽获胜却损失惨重,太后闻之,甚怒,曰,临淮王元彧,自调任北域之时起,屡战屡败,今次更是令大魏蒙羞,区区小贼,非是那破六拔逆贼,竟也能引得大军损伤至此,当真可恶!遂夺临淮王之爵,令其以罪臣之身如洛阳,一时之间,魏国上下,皆是哗然。—前言北魏,都城,洛阳,皇宫内,大王寝殿,灯火通明中,元诩的脸上已是丝毫无血色可言,放眼空荡荡的周遭,心内更是悲哀,他元氏一族依仗,本该是他元诩,大魏皇帝。如今,他明明亲政,却是无一例外手足皆被母后所砍断,虽是大王,却和傀儡没有丝毫两样。元氏江山,今次竟是应了那妖者预言,是要亡于女祸么?元诩的拳头紧紧捏起,眼中已尽是要杀人的模样。可还未等他再继续悲戚,一阵焦急的喊声也是从外之内瞬间打破元诩所有的思绪。“大王!”
匆匆而入的高阳王、丞相元雍的眼中难掩焦虑。“叔祖,”勉强挤出几分笑脸,元诩匆匆而下上首的脚步多了几分急切,只是,还未走到元雍跟前,就发现元雍已是头抵着地,不住叩头。这显而易见的以退为进的模样让元诩的身子都渐渐冷了起来,眼中的热切已是消失殆尽,代之而起的是刺骨寒心的冰凉,“高阳王这是何意?”
“小不忍则乱大谋,北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那元叉还是贼心未死,若今次为元彧再与太后起争执,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大王三思!”
元雍的眼中全是哀求,元诩的牙都要咬碎了,盯着恭敬跪地的元雍,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母后,你可真是,会拿捏人心啊,连高阳王叔这等最是看着元氏尊贵的人,都能被你收买,他本以为高阳王叔几朝元老最是会审时度势、居中而独善其身,没想到,到如今,他居然也能理直气壮站在母后那边!“叔祖请起,本王受叔祖大礼,受之有愧。”
高阳王元雍自是看的出元诩此刻的冰冷,但眼下,除却元诩的冰冷,于他高阳王元雍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维护。那胡氏确实是罪该万死,可眼下,大魏江山,再经不起折腾。“大王明鉴,今次李崇将军既已重整军务,想来那北地乱贼,不日就会被镇压,届时废镇设州县,断不会再出现这般乱事。”
元雍的脸上全是殷殷切切,元诩却是几乎咬牙切齿,“王叔之言,甚得本王心意,”“大王明鉴!”
殿内已经安静下来,连一丝一毫的声响都再听不见。殿外,早已久候多时的元子攸终于默默转身。可身边的仆从却是有些急了,“王爷?”
“走!”
元子攸的脸上全是不容置疑,身边的仆从不敢违背,盯着元子攸坚毅的侧脸更是心惊胆战,今次大王召见,王爷居然不告而别,若是大王真是心存厌恨,岂非是王府之祸事?虽说大王对王爷一向亲厚是不错,但终究君臣有别,若是真的计较起来,怕是长乐王府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但是,他一介仆从,只能听从主子的命令。长乐王元子攸是他的主子,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身为下人,只有遵从的份!身边的仆从心中所想,元子攸自是不会知晓。一路从暗处而出,在离了所有人耳目之后,元子攸的脚步陡然也是顿住,“阿罗,你先回去,本王,去去就回。”
长乐王元子攸声音低低,身边的仆从已是一身冷汗,,王爷难道,不会又是去那尔朱充容处?、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仆从的心中已是暗暗叫苦。那尔朱充容跟王爷之间的非同寻常,从一早他就看出来了。都说“红颜祸水”,这话果然是不假。那尔朱充容打从开始出现,他就知道那个女人是个祸根。这么多年,虽然彭城王一脉早就衰落没错,可皇家子弟,终究非是一般人可比拟。再者,彭城王一脉,个个皆是好相貌。这许多年间,想要嫁入长乐王府的女子虽说不比想要入宫的多,但至少,也是没几百也有数十。可王爷这么多年清心寡欲的模样让那些名门淑女背地里几乎都在嚼舌根,说什么“彭城王一脉出了一个又一个佛门中人”的话几乎是传的整个洛阳人尽皆知。他跟随王爷多年,虽然知道这话从来都是中伤害,可是,就算是他想破头都不明白,为何王爷放着那些个名媛淑女不要,偏偏对这尔朱充容一往情深,难不成,当真是把愧疚当成了深爱不成?“阿罗,本王非是没有脑筋之人,今次这般,都是大王授意,”元子攸声音冰凉,“你不需要知晓那许多。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利!”
“是。”
元子攸没有再停留,立时也是匆匆往反方向走去。他的目光微垂,眼中也是复杂未明。刚刚对阿罗说的,当真是出自本心么?元子攸,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深夜,洛阳早已是破败的白练寺,地下,密室之中,一对男女在榻上彼此相拥,虽是衣衫整齐却也难掩暧昧之色,瞧着身侧之人心事重重的模样,尔朱英娥默默松开那刚刚还是紧抱着他的双手。灯火通明中,她美丽的眼中全是冷静,再无刚刚的温和,“元子攸,你于我这般,究竟是我为何?”
“我,不知。”
元子攸的声音低低,尔朱英娥的脸上却是多了几分嘲讽之色,不知是么?元子攸,没想到,你伤起人心来,比起那元诩,还要深!整了整衣服,尔朱英娥再不欲待在此处。深宫怨妇,青年王爷,暗夜相会,私相授受,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是足以灭九族的大罪。她尔朱英娥,一贯自诩聪慧,更是从小就在深宫大院中生存至今,若说她为了个男人而迷失本心,就算是别人愿意相信,她尔朱英娥,自己都骗不了自己。感情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她从元诩的身上,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么?环顾了下四周,尔朱英娥的眼中也难掩怅然,这等秘密之所,虽是她尔朱一族所僻,但来往之人,却只有,她,与他,她尔朱英娥,虽然未付出真心,但对元子攸,却也是花了心思的。元氏一族的男人,个个都是很迷人。她尔朱英娥这辈子,怕是都对这迷人的男人没有抗拒力。这当然不是件好事,至少,对现在的尔朱英娥和尔朱一族,是祸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元子攸,她尔朱英娥,不该再奢望其他。毕竟,这几番试探,这个男人,虽然没有抗拒,但却也未有丝毫逾越。她尔朱英娥此番,倒是真找错了人!“元子攸,本宫累了。你走吧,你与本宫,从来都是未,唔,”尔朱英娥的话还未说完,就已被人堵住了嘴。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伴随着从未有过的野蛮,一时之间让尔朱英娥也有些慌。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你!”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比起从前和刚刚的温和,现在的元子攸,摆明了就是化身为草原上的苍狼。刚刚还是齐整的衣服又一次变得凌乱,只是这一次,那素来是温文之人却是带了几分粗暴。尔朱英娥的眼中慌乱更甚,“子,子攸,你,唔,”陡然被人打横抱起,尔朱英娥还未回过神就已经被欺身而下,那双与元诩相似的眼中让她也是不自在地别开眼。元氏一族的男人,都有一双很美的眼睛。都说人的眼最近似心灵,她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靠近心灵的双眼。只是,她不情愿,不代表元子攸就愿意放任她自留。元子攸的目光一寒,显然是对尔朱英娥的逃避颇是不满,下一刻,尔朱英娥的身子已经被他给掰正过来,“英娥,记住,我是长乐王元子攸,你,是我元子攸的,从现在开始,你只属于我!”
话音刚落,元子攸侵略性的吻一个又一个落下,仿佛是沉淀了许久的感情一下子终于爆发出来。自以为温文的男人已是变身为草原上她丝毫都不陌生的苍狼,这一刻,尔朱英娥的眼眶终于红了。她的手默默揽住身上之人的脖子,眼睛也是微微闭起。也许,这一刻,她和元子攸,都等待了太久。今夜,注定非比寻常。白练寺密室的灯,终于是暗了。内里究竟是何乾坤,怕也是让人吓一大跳。黑暗之中,早已观察许久的尔朱菩提已缓缓转身。不多时,洛阳城,白马寺旧址,一只白鸽在黑暗中匆匆飞出,夜,正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