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秀容，尔朱府邸，书房内尔朱一族族长、太原王尔朱荣的眼依旧闭着，但那手，却自始至终都在椅背上一声一声地敲着，尔朱荣的嘴角噙着笑意，脸上的表情也是舒畅不已。任谁此刻进来都会察觉，这位尔朱一族的郎主，心情，委实是不错，只是，旁人只是知晓尔朱一族郎主心情大好，却不知为何会是这般之好。毕竟这北地人人都知晓，想要猜到这太原王的心思，可比登天还难。不过，这旁人中，可不包括他尔朱兆，身为尔朱一族最贴近尔朱荣之人，下一任尔朱一族的组长，他尔朱兆的心思，可丝毫都不逊色于尔朱荣。门口，尔朱兆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脚下的步伐也是加快，直到在尔朱荣身边站定，方才缓缓开口，“阿妹之风姿，自是无人能挡，那元子攸现今，可已是成为阿妹囊中之物。我尔朱一族，如今也多了一个眼线！”

“万仁今次前来，非是只为那小儿女之事。”

尔朱荣的眼终于睁开，对上尔朱兆似笑非笑的脸，唇角的笑容也是更大，“武川，还是怀朔，抑或是，恒州？”

“恒州。”

恭恭敬敬将手中密件递与尔朱荣，尔朱兆笑容更加玩味，可这笑，却显而易见并未达到眼底，“那娄氏如今，早被高欢所掌控，他想如何，那老侯爷与小侯爷，又怎敢说个不字？哼，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真是不值得信任！”

尔朱荣不语，脸上的表情却愈加意味深长，尔朱兆浅笑，对阿叔这般不赞同心知肚明，但若是时光倒流，他还是会如此说。对高欢这种卑鄙小人，若是按对英雄的路子，实在是抬举他，也根本，不适合。“阿叔放心，万仁心底有数，不过再如何，那高欢后起之秀，如何与我尔朱氏树大根深相较，如今他主动示好，我尔朱一族是否青眼与他，还得看他的诚意。”

尔朱荣的笑容里终于有了几分真心，“不错，眼下，想归顺我尔朱一脉的，可不差他高欢一个，六镇之中，可塑之才，比之他高欢，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缓缓起身，尔朱荣的笑容已是尽数消失，“既是可塑之才，本王若不亲自前往实验，岂非也是可惜？”

•••••••••••••••恒州，高府一众欢歌燕语声，大厅之内，宾客满座，一众欢声笑语中，高府之主高欢亦是缓缓起身，“此杯，愿我儿永世康泰，福泽绵长！”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底下诸人亦是忙不迭起身，“恭祝小郎君！”

排山倒海之声，一声高过一声，若真是诚心，怕是子惠也承受不起，不过，嘴角浮起一丝玩味之笑，高欢的目光慵懒地扫过底下，察觉到某几个已是空了的座位，他亦是缓缓起身，对上娘子示意他安心的眼神，高欢的笑容更大，他高欢如今能走到现在这位置，娄氏，确是一步好棋。后院，密室之中，烛光摇曳，将刚刚的一室黑暗早已驱散个遍，高欢的脚步不疾不徐，对上面前甚至不赞同的目光，他也是难得屈膝行礼，“姐夫，”“那尔朱荣亲去河西，贺六浑，此番那侯莫陈悦怕是早就将你抛之脑后。”

尉景的脸上满是忧虑，对上曾经是被自己抚养数日，如今自己效忠的妻弟也是有些许怨言，贺六浑如今风头出的更大，那尔朱一族最是心高气傲，如何能容忍贺六浑至此？“尔朱氏势大，贺六浑，如今你我非是，”“若是贺六浑这般无脑，高氏如今也不会有这般地位，”高欢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对上那匆匆进门的人笑容更大，“娄昭？”

“姐夫神机妙算，那侯莫陈悦，今番已至恒州，”一脸笑的少年显然是心情极好，“那侯莫陈氏果真是贪得无厌，几箱黄金就能引得他临阵脱逃，果真是上不得台面！”

“上不得台面是真，可如今，失了这上不得台面的，可就少了一分筹码，”高欢神色淡淡，“如今大魏乱局已定，恒州之地表面虽平静，可暗地里早已是风起云涌，六镇之地被废弃，难道恒州就不曾被废弃？六镇乱，恒州乱，早在情理之中，高氏与娄氏若想求生存，与河西之联盟，不可废！”

“可那尔朱氏，”“姐夫莫急，那尔朱荣，可曾言之凿凿拒绝我高氏之示好？”

尉景终于是明白了些许，瞧着妻弟坚定的侧脸，他的心头着实是欣慰，对上娄昭颇是崇拜的脸，他的笑容也是更大，高欢，将来，你定会带我等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姐夫信你！•••••••••••••“郎君，远方有客来。”

早已人员散尽的大厅之内，娄昭君一脸正色在高欢耳边低语，“是那阿那环王。”

“蠕蠕王？”

“耶耶之意，此事须得郎君定夺。”

娄氏已恭然行礼退至一旁，“他们在厢房恭候郎君。”

“昭君，多谢。”

“郎君雄才大略，昭君所有，皆是郎君所有，娄氏一族，更是仰仗郎君，所以，”娄昭君的头缓缓抬起，眼中满是晶亮，“郎君只管放手去做，无论如何，恒州与娄氏，都站在郎君这边！”

••••••••••••••••••••“幼时本王与父王阿兄曾来恒州觐见文明太后，昔年一别，如今已是数载，如今再入恒州，却已是物是人非。”

厢房内，阿那环王神色悠然，高欢的脸上依旧神色自若，“天子脚下，龙气极盛，恒州既已非王都，自不可同日而语。”

不可同日而语，这算是，承认了，阿那环王笑容更大，目光扫过眼前这位早已相识的少年，多年不见，果真比过去，更让人多了几分探索之欲，“今番六镇之乱，高大人如何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汉人总言有得必有失，六镇之乱，到头来，未必是祸事，”高欢眼神直直，“阿那环王特意来此，想来也是为六镇，蠕蠕王既如此心系大魏，那出兵自然也是早晚，亦或是，柔然大军，早已入大魏？”

“高大人果是聪慧过人，恒州，非是能困住高大人之地，”阿那环已是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瞄一眼依旧一动不动的高欢，心里已是有了定位，不错，这小子，够狠，也够聪明，有朝一日，定会是可塑之才，元诩小儿，如此无能，被人取而代之是迟早，若是眼前这小子运气够好，也不是无可能，“高大人聪慧，阿那环颇是欣赏，来日若有机缘，定会与高大人缔结不一般的缘分，今次，先行告辞！”

“多谢！”

••••••••••••••“姐夫？”

“封锁整个恒州，务必让蠕蠕王行程，万无一失，另外，”高欢的声音顿了顿，瞧着身边似乎是不甚理解的妻弟，他的笑容也是更多几分古怪，“把蠕蠕王行踪，告知北秀容。”

“是！”

•••••••••••••••••••••倒还真是，够有意思！北秀容，尔朱府内，尔朱荣放下手中的密报，脸上的表情也颇是耐人寻味，尔朱菩提与尔朱兆匆匆进门，瞧见的就是耶耶与阿叔这般凝重模样，彼此对视一眼，二人皆难以从对方眼中捕捉到有用的讯息，“蠕蠕王，”缓缓吐出三个字，面前的尔朱菩提与尔朱兆皆未有反应，尔朱荣的心中难免有遗憾，他尔朱氏子弟，到底都未有一个能真正与他尔朱荣比肩，“你二人今次，就去那恒州，将这个，交予那高欢。”

拿起手边早已备好的信件，尔朱荣一脸似笑非笑，“亲口告知高欢，他这份情，本王领了。”

“耶耶？”

尔朱菩提还未开口，身边的尔朱兆就已先行一步，“谨遵阿叔之命。今次恒州高氏，定会知晓我尔朱一脉的诚意。”

“如此，甚好。”

缓缓从座椅上起身，尔朱荣已是笑容尽失，“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尔朱荣多费些功夫，又有何难？”

••••••••••••••“阿兄，”“若万仁未猜错，那柔然大军，很快就会有部分入驻我北秀容，”尔朱菩提的脸上有惊异，若话说到这份上他还未懂，那尔朱一族多年来的悉心栽培，之于他尔朱菩提也算是白费了，恒州，高氏，柔然，蠕蠕，王，脑子里那根筋忽然也被打通，尔朱菩提的脸色顿时难看，“那高欢，决不可留！”

“确是不可留，可如今，却不得不留，菩提，待我尔朱氏真正权倾天下，自会是那高氏，自掘坟墓之时。”

尔朱兆的话里凶狠意味十足，饶是尔朱菩提也是忍不住打个哆嗦，阿兄，确是，够狠！也唯有这般狠毒，才能带领尔朱氏走向新的境界，他尔朱菩提，到底还是欠缺，“阿兄，此番菩提秘密回归，洛阳那边，”“英娥是聪明人，拿下了元子攸，那元诩，自也不在话下，”尔朱菩提咽了咽口水，“是，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