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领民酋长尔朱荣讨伐平叛,秀容一地得保安宁,北地之处,终不致四处狼烟,一时之间,秀容之地,尔朱氏之名,更是威震四方,有人言及昔年尔朱郎主昔年为一小兵射中腿肚竟是轻松放过,心胸豁达乃是世所罕见,更有尔朱一族年年岁岁不吝钱财慷慨解囊,忠心耿耿护卫秀容,叹曰,“护我北地安宁者,唯有尔朱郎主!”
—小记秀容,尔朱氏府邸,昏暗的地牢内,此刻窸窸窣窣声在静谧之中清晰可闻,明明是白昼,但暗黑的气氛无不显示此处根本无光明可言,简陋的牢房内,被蒙住眼架在墙上之人已是奄奄一息,若非是那偶尔传来的一声低呼,怕是谁都不会讲此人与“活物”二字联系在一起,“哗啦!”
一声,水珠已是顺着那脏乱的发丝垂下,一滴滴地落在地上,那如死物一般的人终于是有了动静,他的眼颇是费力想睁开,却也只是迷迷糊糊开了一条缝,能触及的,只是眼前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只是,就这一眼,也足以让这“猎物”心中皆是恐惧,“唔,唔,”他很想开口,可喉咙里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从前皆是怕死,可今番,却是生比死还要难受,“阿斗泥以为如何?”
“已死之人,何足挂齿。”
贺拔岳垂着眼,虽然依旧面色无波,但青筋暴起的手也泄露了几分情绪,尔朱荣笑容玩味,对上身侧另一端尔朱兆不屑的眼神更是来了兴致,“既如此,给他个痛快!”
“阿叔莫不是以为,这等无胆色之人就算被放出,还有何用?”
尔朱兆笑容淡淡,虽是话对尔朱荣,但目光却是看向贺拔岳,贺拔岳不傻,自能看出这般轻视,微微俯身行礼,他的眼中一片清明,“这叛贼既是阿斗泥所获,自该由阿斗泥亲自结果了他。”
“天宝最恨死留全尸,”“郎主放心,阿斗泥,非会让郎主失望。”
·················“贺拔岳非是那万于乞真可比拟。”
“同为阶下囚,那万于乞真比那贺拔岳,可还多了几分骨气。”
尔朱兆声音冰冷,“两面三刀之人,最不值得信任,那贺拔三将,万仁非可完全信任。”
尔朱荣浅笑,内里已传来轻微声响,他默默转身,果不其然贺拔岳已带着首级而至,鲜血淋漓的头颅带了几分胜利者的荣耀,连带着贺拔岳整个人似是都添了几分光彩,“阿斗泥,有劳。”
“万于乞真的尸首,已命人今晚扔至山间喂狼,郎主非要再挂念。”
“如此,甚好,”尔朱兆的脸上终于也有了笑,轻松提过贺拔岳手中人头,手不住地抚着那乱糟糟染着鲜血的发辫,很好,这贺拔岳,总算还有几分胆量,不枉他尔朱兆大发慈悲收留他三兄弟,“郎主,小郎君!”
“末将告退。”
贺拔岳躬身行礼,正与那匆匆而来之人擦肩而过,瞄一眼那心急火燎之人,他心知肚明今番也有大事要发生,这塔拉跟随尔朱荣多年,何时见过他这般急匆匆?“郎主!”
“塔拉,再有下次,本郎主扔你下山谷喂狼!”
尔朱荣脸色分外难看,在外人跟前居然这般大呼小叫,简直是丢尽他尔朱荣的脸!话里威胁意味十足,可塔拉却置若罔闻,悄然在尔朱荣耳边低语一番,果不其然刚刚还是难看的脸色已是有了几分别样的光彩,塔拉已退至一边,这般场景,他早就料到,在尔朱府多年,若这点子考量都没有,他这个总管的位置,也早该退位让贤,“小郎君,郎主,蠕蠕使者已在密室等候。”
蠕蠕使者?尔朱兆恍然,难怪,以阿叔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模样,居然也会有这般情难自禁,蠕蠕王啊,这算是,真下决心与他们联手了么?······················“······我王言及昔年大魏大恩,特命小人前往秀容亲将这手书递与尔朱郎主,望郎主可与大王美言,莫要为那误会扰了蠕蠕与大王情谊。”
唾沫横飞的蠕蠕使者终于完美结尾,面前之人却自始至终只把玩着那显然在他眼中只是“儿戏”的“国书”,虽说身为蠕蠕特使早练就完美面具,可这尔朱荣如此倨傲,当着也让人难以咽下这口气,“将军若有疑虑,大可”“蠕蠕王既已亲身至秀容,何苦还要个酒囊饭袋与本王啰嗦?”
大王?蠕蠕使者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可下一刻,眩晕感立即袭来,在最后失去意识前,他能感受的,只有满腔的疑惑,这究竟,是为何?“尔朱郎主久未相见,确是更胜从前,”虽然顶着另一张脸,阿那环周身的霸气却丝毫未减,王者至尊,总有异于常人之处,更何况,历来蠕蠕王室最擅巫术与易容之术,身为曾经的蠕蠕王子,如今杀出血路继承王位的阿那环,自然是这其中的佼佼者,可一个人再如何变,该有的气质与感觉,一点都不会改,一个小厮,绝不可能有王者才有的气概,“与阿那环王相较,尔朱荣不过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徐徐俯身行礼,尔朱荣将手中的“国书”也递上,“此番圣物交与大王方为正理,与尔朱荣,于礼不和,蠕蠕王想将柔然兵士驻扎在秀容,尔朱荣无异议,蠕蠕此番即是大魏着想,尔朱荣,自该责无旁贷,”“尔朱郎主当真不怕,蠕蠕军士,再次趁虚而入?”
“若真如此,大王如今,也非会亲上秀容,表示诚意。”
阿那环哈哈大笑,响亮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密室内尤为显著,尔朱荣亦是勾起唇角,“秀容一地已准备妥当,万仁亲自护送大王入洛阳,自是万无一失。”
“如此,多谢尔朱郎主美意。”
··················“阿兄此番,未必非是中那胡氏之计。”
黑暗之中,城门之上,一道紧紧盯着那趁夜离去的目光很是忧心,察觉到身边之人似乎无动于衷,久未归来的尔朱荣从弟,尔朱世隆满心满眼皆是忧虑,“阿兄可知,今番世隆快马赶回秀容,非是因着兄长忠心为国,大王虽如过去那般倚重阿兄,可这大魏天下,如今仍是太后,”“荣宗久未归来,阿叔与阿弟们皆是想念,今次皆是屯兵于晋阳,阿兄已安排好,荣宗可去晋阳与之会和。洛阳之地太过安逸,阿兄恐怕荣宗早已忘记尔朱一族血性,契胡族,最忌优柔寡断。”
“阿弟虽不若阿兄聪慧,却也知晓审时度势,今番那妖妇虽忌惮兄长兵强马壮不敢肆意妄为,可尔朱一族经年已元气大伤,若那妖妇今番与那蠕蠕王一道,阿兄未必能占到便宜,阿兄多次上表请求入朝那胡氏都驳回,今次再扣下荣宗,怕是尔朱一族,才真真正正该灭族了!”
寒风阵阵,吹得人脸如刀刮一般疼,秀容之地不若那洛阳之处繁华,确是他尔朱荣赖以生存多年的故土,一朝远离,想要再回,大概,真的很难,可人活一世,为的,可不就是那权势,苦心经营至今,若一朝付之东流,满盘皆输,岂不更可惜?“阿弟今番回了洛阳,当为阿兄与尔朱一族多多美言,尔朱一族世代忠良,绝非是魑魅魍魉之辈,请太后与大王皆安心即可。”
“阿兄英明,荣宗,定不负阿兄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