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阿兄既来此，何故不进去？”

突如其来一声清亮嗓音，瞬间让宇文氏二子的思绪打乱，瞧着一身风尘仆仆，却是难掩一脸神采奕奕，清亮的眼神也丝毫未有疲惫的李虎，宇文洛生与宇文连皆是忍不住暗叹，武川之未来，在这三人身上，确是，理所应当！武川诸子中，虽不乏杰出之辈，就连他兄弟二人也算的上名号，但若是真论起谋略、胆识和见地，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如愿、黑獭和阿佐这三人。武川未来的希望，从来，都应该放在这三兄弟身上。“阿佐，你兄弟三人若想离开中山，阿兄们会替你们守好武川一脉。”

宇文洛生突如其来一句，让素来自以为心思缜密的李虎也是难掩诧异。狐疑的目光扫过面前宇文氏二子，他的笑容已尽数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疑虑丛生，“二兄？”

“不仅是武川，二位兄长，我等要保全的，是整个北地。”

“如愿？”

瞧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独孤如愿和宇文泰，李虎也是闭上了嘴，对上宇文泰深沉的目光，他也是叹口气，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所有人，都要改变。··················“···心忧天下是好，可若无那等实力跟上，到头来也只是空谈一句。”

定州，将军府，书房内，鲜于修礼放下手中刚至的情报，脸上全是笑意，可看在葛荣眼中，此番鲜于修礼的目光中，却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思。目光微变，葛荣的声音里全是硬邦邦，“那阿兄以为，对那独孤如愿该如何处置？”

“处置？”

仿若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鲜于修礼脸上满是似笑非笑，葛荣心头顿时一凉，难不成，到底还是他葛荣揣度错了鲜于修礼的意思？不对啊，今次那独孤如愿这番话都说了出来，摆明了就是和他兄弟二人撕破了脸皮。独孤如愿这小子虽然脑子不如那张脸一般灵光，但也不是个蠢笨之人。既然非是蠢笨之人，就当知晓如今这北地，四处八方皆是探子。他定州既然在北地占据一席之地，当然不会在中山全聋全瞎。既然他知晓定州不会全聋全瞎，那今次传到他与鲜于修礼手中这份密报，就是他人故意而，为之？葛荣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整个人已是慌不迭跪倒在地，“阿兄恕罪，此番定是阿弟思量不周，中了他人反间计！”

面前的鲜于修礼依旧未开口，葛荣心也直提到了嗓子眼，“阿兄，我，”“独孤如愿不蠢，今番这话未必不是他心头所想，”良久，鲜于修礼终于缓缓开口，对上葛荣慌张的脸，到底还是露出了几分真心之笑。葛荣这小子，忠心二字，倒是丝毫未有错。“独孤如愿对我等，从来非是真心，你我皆是心知肚明。武川那帮小子，总以为自己个儿能拯救江山社稷，哼，说到底，和那迂腐汉人也没什么区别。他们至于你我兄弟二人，不过就是傀儡。不过，我等现今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也离不得所有人支持。所以，对武川诸子，我等如今不必撕破脸。你我兄弟二人懂得道理，他独孤如愿也懂。所以，他虽不会为我等永久效力，但至少现在，还不会与我等撕破脸。”

鲜于修礼笑容更大，对上葛荣似乎不甚明白的眼也未打算再言语，有些事，做起来比起来更清楚明白，手指在椅子上轻叩，鲜于修礼的笑容也是多了几分深思，“那秦如今新建，莫折念生那边的贺礼我等也不可少，阿荣，勿要小气。虽然我等早晚要灭了他，但现如今，还是不可与之正面为敌。”

“是，阿兄。”

葛荣脸上尽是心悦诚服，鲜于修礼也颇是满意，“那莫折念生如今虽是瞧不上我等，但有朝一日，羌人为我等所用之时，念及昔年我等这般好处，总是有利无害，莫折念生是要除，但那羌人一族，颇是能征善战，为我等所用，理所应当。”

葛荣恍然大悟，疑虑重重的眼中终于多了几分异样的神采，“阿兄英明！”

“记住，莫要高于那杜洛周处。”

鲜于修礼陡然来了一句，葛荣的脸上瞬间讶异，“阿兄这又是何意？”

“阿荣，天机不可泄露。”

“······”葛荣的目光闪了闪，终究还是压下心头不该有的疑惑，鲜于修礼其人，最是狡诈，听他的，准没错。杜洛周，思及那张贪得无厌的脸，葛荣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蔑视。如今，暂且先给你几分薄面，他日，我葛荣，定会让你杜洛周，知道我等的厉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想成为麻雀，但高欢瞧着，最终这麻雀，花落将军之手的机会，大抵更大。”

“高大人遍访大魏时杰，精于算计大魏至今更是无人能敌，昔年那那段长，到底是有几分眼力，”深夜，定州，将军府书房内，瞧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高欢，鲜于修礼一脸似笑非笑，心中已是怒意十足。这个高欢，倒是个有本事的，居然敢在他鲜于修礼的眼皮子底下偷听，还听得这么理所当然。真以为他鲜于修礼不敢将他怎么样是么？瞧着眼前摆明了是早就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却还是根本就无动于衷的人，鲜于修礼的脸色也是冷了几分，高欢这个阴险小子，还当真以为所有人都和他恒州那些蠢货一般无二是么？“定州庙小，容不下贺六浑这座大神，你我曾有同袍之谊，高欢，即可离去，非要逼我亲自动手！”

“修礼还是一如既往杀伐决断，那杜洛周甚至是破六拔韩陵之气魄，确是都比不上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修礼忍功一流，居然到如今都还按兵不动，可见是在等良机，若贺六浑预料未错，怕是那破六拔韩陵一败，修礼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对否？”

面前之人显然无动于衷，可那双紧紧捏起的双手也是泄露了分毫，做大事确实可以，但这忍耐力么，着实也不够，所以，到头来，只能是半途而废，为他人作嫁衣裳，修礼，你还是当局者迷，高欢的唇角笑意更大，双手已是抱胸行礼，“贺六浑此来，非是为任何人，恒州虽大，但豪族众多，高氏想要有立足之地，就得有多条退路，修礼，你可愿成为高欢的退路？”

“若我不愿呢？”

“你虽不愿，但却不能，”高欢的笑容已尽数消失，“鲜于修礼，你没得选择。”

··················“高大人之胆色，却是常人难以企及，”“小郎君客气，高欢此番已经走遍北地众地，下一站，当是中山。”

“中山之地，难道不是木已成舟？”

尔朱菩提笑容更大，对上高欢似乎是无动于衷的脸，尔朱菩提笑容渐渐消失，“贺六浑，你到底是何意？”

“夜深露重，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小郎君，请！”

这个该死的！尔朱菩提咬牙，耶耶说的一点未错，这个高欢，从头到尾，帮的，只有他自个儿！·············“····高欢确是大智慧，有他在身侧，无论于秀容还是尔朱氏，甚至会洛阳都大有益处，菩提，这般简单的障眼法都看不出？”

“可是耶耶，”“今次那鲜于修礼宁可忍住莫折念生的白眼也要忙不迭凑上去示好，比之那收留莫折念生对头的破六拔韩陵不知高明几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鲜于修礼摆明了是想着到头来收编他们所有人的败军，所以才能隐忍到今日秘而不发。”

对上长子不甚明了的脸，尔朱荣浅笑，“那独孤如愿面上看着是个翩翩佳公子，果真还是人不可貌相，虽说初年那不过是对大王的缓兵之计，可如今看来，倒真是个锦娘妙计，对付破六拔韩陵这帮乌合之众，用强压的，只会是得不偿失，但若是来个迂回，让他们自相残杀，于我等，真是天大的好处，釜底抽薪，都不弱内部分崩。”

“可耶耶能想明白的道理，那群人，未必想不到，”“他们自然能想到，可却不可能正视，人心本贪，更兼有恶，自相残杀之事，血缘至亲尚且不足为奇，更何况是这异性兄弟？前有破六拔韩陵，后有莫折念生，如今这情势，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尔朱菩提没有再吱声，独孤如愿，思及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男儿之脸，尔朱菩提清俊的脸上实在也是复杂，“独孤如愿非是高欢，若真心甘情愿为我尔朱一族所用，不失为一大助力，李虎虽次之，也不错，只是那宇文泰，”尔朱荣的声音顿了顿，瞧着长子眼中显而易见的疑惑，笑容也是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乱世出奸雄，奸雄，才能在乱世，干出一番大事业。”